无常静立虚空，灰袍无风自动，周身那奇异的、仿佛能“定义”小范围法则的波动缓缓收敛。他目光落在风辞晚身上，兜帽下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
“又见面了，小友。”他的声音平淡依旧，“看来，你遇到的麻烦，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一些。”
风辞晚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戒备，对着无常遥遥拱手：“多谢前辈再次援手。若非前辈，晚辈恐难脱身。”这感谢倒是真心实意，无论是之前破阵的节点紊乱，还是最后逼退影杀殿、抹杀“净世盟”三人，无常都出手及时且关键。
无常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谢意。“‘净世盟’、‘影杀殿’……都是‘定义者’麾下比较活跃的走狗。‘净世盟’擅长正面‘净化’与‘规划’，行事张扬；‘影杀殿’专精暗杀与情报，更为阴险。他们同时盯上你，说明你混沌道种的身份，以及可能身怀‘混沌遗物’的消息，已经在一定范围内传开了。”
他顿了顿，语气多了一丝凝重：“尤其‘影杀殿’的出现，意味着‘定义者’一方对你已经从‘观察’、‘试探’，升级到了‘捕获’或‘清除’的阶段。他们的耐心，正在耗尽。”
风辞晚心中一凛。这与他之前的判断相符，只是由无常这等神秘强者说出，分量更重。“前辈可知，他们为何如此执着于‘混沌道种’与‘混沌遗物’？仅仅是因为‘道争’的立场对立吗？”
“立场对立是其一。”无常缓缓道，似乎在斟酌措辞，“更深层的原因……或许与你那枚‘混沌源血符箓’有关。此物不仅是信物，更可能是一把‘钥匙’，关系到一处对‘定义者’而言也极为重要的地方——‘归墟之眼’。”
“归墟之眼？”风辞晚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那是‘终之荒神’彻底寂灭、其本源与部分混沌法则沉沦归墟后，在诸天万界的‘终结’概念汇聚点，形成的一处奇异所在。”无常解释道，“那里，既是万物终焉的象征，也蕴含着‘终结’中孕育‘新生’、‘混沌’重归‘无序’的无限可能。对‘定义者’而言，‘归墟之眼’是其‘绝对秩序’蓝图中，最大的‘漏洞’与‘变数’源头，必须被掌控或‘定义’。而对‘混沌遗族’或自然混沌的拥护者来说，那里则是最后的‘希望之地’、‘反击之源’。”
他看向风辞晚：“‘混沌源血符箓’，很可能是开启或稳定通往‘归墟之眼’路径，乃至在其中获得承认的关键之物。你身负此物，又筑成混沌道种，自然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要么想掌控你，利用你开启‘归墟之眼’并加以‘规划’；要么，就想彻底毁掉你和符箓，断绝变数。”
原来如此！风辞晚豁然开朗。难怪各方势力对符箓如此疯狂，难怪“无常”会说“无序之渊”可能是遇到“定义法则”相关危机时的去处——因为“无序之渊”或许就与“归墟之眼”存在着某种联系！
“那‘无序之渊’与‘归墟之眼’……”风辞晚试探问道。
“‘无序之渊’……是‘归墟之眼’力量在现世的微弱投影之一，也是相对‘安全’的入口区域。”无常并未隐瞒，“那里环境极端，法则混乱，充满了未被‘定义’的原始混沌与无序力量，对‘定义者’的力量有天然排斥。但同样，也危险重重，且内部情况莫测。”
他话锋一转：“我将坐标给你，本意是让你在走投无路时，或许能凭此暂避锋芒，或在其中寻得一线机缘。但如今看来，‘定义者’一方对此也有所察觉，已经开始向‘破碎星河’方向集结力量。‘无序之渊’……恐怕也不再是绝对的安全之所了。”
风辞晚眉头紧锁。这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唯一的“安全”备选方案，也可能正在变成新的战场。
“前辈可知，除了‘无序之渊’，可还有其他相对安全的容身之处，或者能与‘混沌遗族’取得联系的方法？”风辞晚问道，这或许是眼下最实际的问题。
无常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混沌遗族’行踪诡秘，连我也所知有限。他们通常只会在特定时刻、以特定方式，主动接触符合条件的有缘者。你身负道种与符箓，或许未来会进入他们的视野，但何时、何地，难以预测。”
“至于容身之处……”他抬手指了指周围破碎的星辰残骸，“诸天万界，看似浩瀚，但在‘定义者’编织的‘秩序之网’下，能完全隐藏的角落，越来越少。你唯有不断提升实力，谨慎行事，在夹缝中寻找生机。”
这话语中透着一丝无奈，也道出了残酷的现实。
“多谢前辈指点迷津。”风辞晚再次拱手，“不知前辈接下来有何打算？若方便，晚辈可否请教前辈名号与来历？屡次蒙前辈相助，感激不尽。”
无常的身影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风中残烛。“吾名‘无常’，早已告知。至于来历……不过是侥幸从‘定义’中挣脱，保留了部分‘无序’本源的旧日残影罢了。吾之存在本身，便与‘定义者’对立。助你，亦是遵循本能，对抗‘秩序’的侵蚀。”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此间事了，吾亦该离去。‘定义者’的触须正在收紧，吾不宜久留一地。小友，记住，混沌之道，贵在‘自然’与‘衍变’。莫要被任何‘定义’束缚，包括所谓的‘宿命’与‘预言’。你的路，终究要你自己去走。”
说完，他的身影开始迅速变淡，如同融入周围的光影与法则之中。
“前辈且慢！”风辞晚连忙问道，“那‘归墟之眼’……晚辈该如何应对？”
“持守本心，壮大己身。时机若至，自会知晓。”无常最后的声音袅袅传来，身影已彻底消失，只留下周围缓缓平复的空间涟漪。
风辞晚站在原地，消化着无常带来的庞大信息与警示。“归墟之眼”、“无序之渊”、“定义者”的全面关注……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但他心中并无多少畏惧。混沌道种在体内缓缓旋转，带来一种沉静的、包容一切挑战的力量感。路虽艰险，但既已踏上，便唯有前行。
他不再停留，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与星寂舟约定的、经过“影子计划”调整后的最新汇合坐标，悄然遁去。
数个时辰后，风辞晚在一片极其偏僻的、由数颗冰冷死寂的小行星构成的微型星带中，找到了彻底进入静默隐匿状态的星寂舟。
顺利通过验证，进入船舱。南宫月、苏慕绾等人早已焦急等待，见他平安归来，皆是松了口气。看到他身上残留的战斗痕迹与略显疲惫的气息，又都露出担忧之色。
风辞晚简要将与冥骨会面、净化石板、遭遇“净世盟”与“影杀殿”伏击、以及“无常”再次现身相助并透露“归墟之眼”等情报的过程，向众人讲述了一遍。省略了其中过于凶险的细节，但关键信息无一遗漏。
众人听完，神色都变得极其凝重。
“没想到，那灰色石板竟然还封印着如此邪物！”苏慕绾后怕道。
“‘净世盟’、‘影杀殿’……都是‘定义者’的直属力量吗？”南宫月蹙眉，“连他们都正式出手了，我们的处境确实越来越危险了。”
“‘归墟之眼’……听起来像是最终战场一样的地方。”酒剑仙灌了口酒，眼中却战意不减，“管他什么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天运子则愁眉苦脸地又开始摆弄古钱：“归墟之眼，万物终焉……大凶，大凶啊！不过……绝处逢生，卦象似乎又有一线变数……唉，算不清，算不清……”
“曦”根据风辞晚带回的情报，快速更新了数据库，并分析道：“综合现有信息，‘定义者’一方对主人的追捕与关注已全面升级。‘无序之渊’方向异动频繁，风险系数评估大幅提高。建议：短期内避免前往‘破碎星河’区域。当前首要目标，应是寻找一处相对安全、能支持主人与大家进一步巩固修为、消化所得、并获取更多情报的临时据点。”
风辞晚点头赞同：“‘曦’的分析很对。我们如今需要的是时间与资源，来将‘潮生谷’与此次‘碎星带’的收获，彻底转化为实力。”
他看向众人：“千界墟周边显然已不安全。‘碎星带’也暴露了。我们需要寻找一个新的、‘定义者’势力影响相对薄弱、且资源相对丰富的区域。大家可有什么建议？”
南宫月思索道：“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一些远离主要世界群落、由散修或中小型宗门联盟自治的‘自由星域’？那里势力错综复杂，监管相对松散，或许便于隐藏。”
苏慕绾补充：“最好还能有比较发达的交易网络或情报渠道，方便我们获取资源与信息。”
酒剑仙摸着下巴：“老道我早年游历时，倒是听说过几个这样的地方。比如‘万流海’、‘乱空城’、‘自由星港’……”
“曦”快速调取星图与数据库：“根据历史记录与观测站模糊信息，距离我们当前位置约十五个标准跃迁距离，有一处名为‘璇玑星海’的区域。该区域由数个中型世界及大量资源星球构成，没有统一的强大势力管辖，主要由‘星海商会联盟’、‘散修议会’及几个本土宗门共同维持基本秩序，贸易与情报交流活跃，对外来者审查相对宽松，但内部竞争也较为激烈。其位置相对偏远，与‘定义者’已知的主要活动区域距离较远。”
“璇玑星海……”风辞晚看着“曦”投射出的星图与简要介绍，心中权衡。那里听起来确实符合他们当前的需求——相对中立、有资源渠道、便于隐藏，且距离够远。
“目标暂定‘璇玑星海’。”风辞晚做出决定，“‘曦’，规划一条相对安全、避开已知危险区域与‘定义者’可能监控节点的航线。我们即刻出发。途中，大家抓紧一切时间修炼、疗伤、准备。到达之前，星寂舟保持最高级别隐匿。”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星寂舟引擎悄然启动，调转航向，如同一道融入深空的幽灵，朝着遥远而未知的“璇玑星海”驶去。
船舱内，众人各司其职，再次进入了紧张的备战与修炼状态。风辞晚也回到静室，他要尽快恢复状态，并开始参悟净化石板后获得的那部分纯净“终结”法则碎片，以及无常最后那番关于“持守本心”、“对抗定义”的话语。
他知道，暂时的撤离并非退缩，而是为了积蓄力量，在更广阔的舞台上，迎接那必然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暴。
而关于“归墟之眼”，关于“混沌遗族”，关于这场延续万古的“道争”……一切，都将在未来，随着他实力的提升与脚步的延伸，逐渐揭开更多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