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约梅西百货总部那间隔音效果极好的密室里,特拉蒙塔诺家族的掌门人看完了从洛杉矶发回的、详细记录谈判过程的加密电报。他脸色铁青,胸口因极致的愤怒和无力感而剧烈起伏。菲尔德那种“同归于尽”的疯狂姿态和背后深不见底的资金支持,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意识到,常规的商业手段已经无法阻止这个疯子了,再这样耗下去,梅西百货在西部的百年基业真的可能被拖垮。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喃喃自语,眼中布满了血丝。在巨大的压力和对失败的恐惧驱使下,一个极其黑暗、危险的念头在他脑中滋生、膨胀,最终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商业道德。
他走到加密电台前,亲手起草了一封简短的绝密电报,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的杀意。他叫来最信任的、处理“特殊事务”的心腹,将电文递过去,声音嘶哑地命令:“立刻用最高密级发往洛杉矶‘夜莺’(其在洛杉矶的隐秘行动负责人)。内容一字不改,阅后即焚。”
电文内容只有一句话:
“授权执行‘凤凰涅盘’计划。目标:菲尔德洛杉矶仓储中心。要求:彻底瘫痪。确保无可挽回。”
“凤凰涅盘”,是他们内部约定的、针对竞争对手关键设施进行物理破坏的极端行动代号。这意味着,特拉蒙塔诺家族的最高决策者,已经决定跨越法律和道德的底线,用纵火这种最原始、最暴力的犯罪手段,来解决问题。
几个小时后,洛杉矶市郊一处隐秘的安全屋内。代号“夜莺”的梅西百货西海岸安全主管,收到了这封来自纽约总部的绝密电文。当他用密码本译出电文内容时,拿着纸条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我的上帝…老板…老板他疯了…”他脸色惨白,对着身边唯一知情的心腹手下,声音带着恐惧的颤音,“他…他竟然要我们去做这种事?!烧掉菲尔德的仓库?这…这是纵火!是重罪!一旦被发现,我们全都得把牢底坐穿!梅西百货也会身败名裂!”
他的心腹手下也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说:“头儿…这…这太危险了!菲尔德那边戒备肯定森严!而且…而且今天我们能烧他的仓库,明天他就能用更狠的手段报复我们!纽约的老板们坐在办公室里动动嘴皮子,到时候东窗事发,顶罪坐牢的可是我们啊!这…这是两败俱伤,不,是同归于尽的做法!”
“夜莺”瘫坐在椅子上,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他深知这道命令的严重性。这不再是商业竞争,而是赤裸裸的犯罪。一旦迈出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商业战争将彻底演变成一场没有规则、没有底线的血腥厮杀。今天烧仓库,明天就可能出现绑架、暗杀。整个商业环境将彻底崩坏。
“可是…如果我们不执行…” “夜莺”痛苦地抱住头,“纽约那边绝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全家都可能…”
安全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一边是来自顶头上司不容置疑的、充满杀机的命令;另一边是对法律制裁、恶性循环报复以及个人良知的巨大恐惧。这道命令,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了执行者的心上。
昏黄的灯光下,烟雾弥漫。以“夜莺”为首的几名核心行动人员聚集在此,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桌上摊着菲尔德的洛杉矶仓储中心简易地图和几张偷拍的外部照片。旁边,放着几个灌满了汽油、塞着布条的玻璃瓶——简陋但致命的燃烧瓶。
“头儿…我们…我们真的要干这个?”一个年轻的手下脸色惨白,声音发颤,指着桌上的燃烧瓶,“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纵火!是重罪!一旦火势失控,可能会烧死人的!而且…而且这是菲尔德百货的仓库!背后是特纳·史密斯和整个西部财团!我们在他们的地盘上玩这种手段…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啊?那些西部的大佬,亨廷顿、修斯、还有那个报业皇帝赫斯特…他们会放过我们吗?他们会把我们生吞活剥的!”
另一个较为年长的手下也忧心忡忡地补充:“是啊,头儿。商业上的事,用商业手段解决。今天你烧他的仓库,明天他就可能派更狠的人来报复我们梅西百货在洛杉矶的经理,甚至…甚至是对纽约总部的老爷们不利。这会把所有人都拖进血海里!这是两败俱伤,不,是大家一起玩完啊!”
“夜莺”靠坐在一个破木箱上,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憔悴和狰狞。他猛吸了几口烟,将烟头狠狠摁灭在地上,声音沙哑而充满绝望:
“后果?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后果吗?!”他低吼道,眼中布满了血丝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可是我有选择吗?!纽约的那位老爷,他已经下了死命令!‘凤凰涅盘’!不执行,他会怎么对付我?对付我们?你以为他会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给我们一条生路?别天真了!他只会觉得我们无能,是累赘!到时候,我们丢掉的就不只是这份工作了!”
他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一个冰冷的燃烧瓶,手指抚过粗糙的玻璃表面,语气变得诡异而扭曲,仿佛在说服自己,也说服别人:
“做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只要计划周密,手脚干净,未必会被立刻查出来。就算…就算最后东窗事发,我‘夜莺’一个人把罪名全扛下来!我去坐牢!纽约的老爷们为了堵住我的嘴,也为了显示他们‘讲义气’,迟早会想办法把我弄出来,至少会安排好我的家人。这是交易!”
他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计算光芒:“而菲尔德呢?他的仓库一旦被烧,价值数百万的货物化为灰烬,他的流动资金就会被重建仓库和进货死死拖住!他还拿什么跟我们打价格战?到时候,就是我们反攻,一口吃掉他菲尔德百货在西部市场的时机!为了梅西百货的未来,为了纽约老爷们的霸业,我‘夜莺’个人坐几年牢,又算得了什么?这笔买卖,划算!”
这番充满自我牺牲(或自我欺骗)和扭曲逻辑的话,让在场的其他人沉默了。他们看着“夜莺”那张因压力而扭曲的脸,又看看桌上那些危险的燃烧瓶,内心充满了挣扎。他们知道这是错的,是犯罪的,后果难料。但“夜莺”的话,又给了他们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和“伟大”的借口——为了集体的利益,牺牲个人是值得的。更何况,“夜莺”承诺承担主要责任。
在恐惧、盲从、以及对纽约总部权威的惯性服从和对“夜莺”个人承担责任的些许感激(或卸责)的复杂情绪驱使下,他们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头儿…”
“我们…我们跟你干。”
“一定要小心,别留下痕迹…”
“夜莺”看着手下们勉强同意的样子,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只有更沉重的阴霾和一种踏上不归路的决绝。他深吸一口气,下达了最后的指令:“检查装备,凌晨两点行动。目标:菲尔德仓储中心c区,那里是他们的成衣和家居用品集中区,易燃,价值高。行动要快,撤得要更快。记住,我们从来没来过这里。”
深夜,万籁俱寂。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潜行至市郊菲尔德百货那庞大的仓储中心外围。高高的铁丝网和巡逻的保安并没能完全阻止这些早有预谋的破坏者。几声玻璃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紧接着,橘红色的火焰猛地从c区仓库的窗户和通风口窜出,迅速蔓延开来,吞噬着里面堆积如山的昂贵商品。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洛杉矶郊区的夜空,也彻底点燃了这场商业战争的最后底线。当菲尔德三世和特纳·史密斯在睡梦中被紧急电话惊醒时,他们面临的将不再是一场单纯的市场竞争,而是一场性质截然不同的、充满火药味和血腥气的全面战争。而“夜莺”和他的手下,在仓皇逃离现场时,或许还在幻想着纽约的嘉奖和未来的“救赎”,却不知他们打开的,是一扇通往更黑暗深渊的大门。法律的天网、西部资本的愤怒、以及商业道德彻底崩坏后的无序报复,都将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