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10日,洛杉矶伯班克机场。
宋子文的专机降落在跑道上时,天空正飘着细雨。他透过舷窗望去,机场外停着一辆漆黑的凯迪拉克,车旁站着几个西装笔挺的美国保镖,撑伞等候。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特纳·史密斯,西部财阀联盟的核心人物,罗斯福政府的幕后推手之一。
宋子文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迈步走下舷梯。
特纳的笑容很温和,但眼神锐利如刀。他伸出手,握住宋子文的手掌,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传递了一种既友好又强势的信号。
“宋先生,欢迎来到洛杉矶。”特纳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希望您的旅途还算舒适。”
宋子文微微点头:“多谢特纳先生亲自迎接,实在受宠若惊。”
特纳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宋子文上车。
凯迪拉克缓缓驶离机场,车窗外的洛杉矶在雨中显得朦胧而陌生。宋子文知道,这次谈判不会轻松。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低调奢华的私人俱乐部前。特纳领着宋子文穿过长廊,进入一间铺着深红色波斯地毯的会议室。长桌上已经摆好了威士忌、雪茄和几份文件。
“坐吧,宋先生。”特纳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自己则坐在主位上,顺手拿起一杯威士忌,轻轻摇晃着冰块。
宋子文没有急着喝酒,而是直接开口:“特纳先生,国民政府现在需要的是武器、药品、石油,以及一切能维持抗战的物资。”
特纳笑了笑,放下酒杯:“当然,西部委员会愿意提供这些。”
宋子文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特纳的话锋一转——
“问题是,你们有钱买吗?”
3. 抵押与筹码
宋子文的表情微微僵硬。
特纳不急不缓地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推到宋子文面前:“钨矿开采权已经抵押给我们了,但这远远不够。”
宋子文低头扫了一眼文件,上面详细列出了国民政府已经抵押给美国的资产——钨矿、锡矿、锑矿……甚至包括部分铁路运营权。
“特纳先生,中国正在抗战,我们需要的是盟友,而不是债主。”宋子文试图缓和语气。
特纳笑了:“商业就是商业,宋先生。美国不是慈善机构。”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不过,我们也不是不能谈。除了矿产,中国还有一样东西是我们需要的。”
宋子文皱眉:“什么?”
“猪鬃。”
宋子文愣了一下。
猪鬃——听起来微不足道,但在当时的国际贸易中,却是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猪鬃是制造军用刷子的关键材料,而军用刷子又是维护枪械、火炮、飞机引擎的必需品。美国军工企业每年需要大量猪鬃,而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猪鬃出口国。
特纳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猪鬃、桐油,这些都是我们需要的。如果国民政府愿意用这些作为抵押,我们可以继续提供物资。”
宋子文沉默片刻,点头:“可以谈。”
但特纳显然不打算就此打住。
“不过,战争是长期的。”特纳缓缓说道,“中国需要持续的支持,而我们需要的,是长期的利益。”
宋子文警觉起来:“特纳先生的意思是?”
特纳微微一笑:“西南市场。”
宋子文的瞳孔微微收缩。
西南市场——云南、贵州、四川,这些地方是中国抗战的大后方,也是国民政府最后的战略纵深。如果开放给美国资本,意味着美国企业可以自由进入这些地区投资、开发,甚至控制部分经济命脉。
“这不可能。”宋子文立刻拒绝,“西南是中国最后的战略腹地,不可能开放给外国资本。”
特纳不紧不慢地喝了口酒:“宋先生,战争需要钱,而钱不会凭空出现。”
宋子文的手指微微发紧。
特纳继续道:“或者,我们也可以谈谈1932年的飞机捐款。”
宋子文的脸色瞬间变了。
1932年,淞沪抗战期间,海外华侨曾发起大规模捐款,筹集了数百万美元用于购买战斗机支援中国抗战。然而,这笔钱最终去向成谜,部分资金被挪用,甚至有人怀疑宋美龄及其家族从中获利。
这件事一直是国民政府内部的敏感话题,从未对外公开。
而现在,特纳·史密斯,一个美国人,竟然知道这件事。
宋子文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特纳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强作镇定。
特纳笑了:“宋先生,我们美国人做生意,讲究的是信息透明。”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宋子文说道:“中国需要物资,我们可以给。但前提是,你们得拿出足够的诚意。”
宋子文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需要时间考虑。”
特纳转过身,笑容依旧:“当然,宋先生可以回房间好好想想。”
回到酒店房间后,宋子文瘫坐在沙发上,额头上的冷汗仍未干透。
他知道,特纳提出的条件,无论哪一条,都意味着巨大的代价——
猪鬃、桐油抵押——短期可行,但长期来看,中国的战略物资会被美国控制。
西南市场开放——一旦签署,美国资本将深入中国腹地,甚至可能影响国民政府的统治根基。
飞机捐款旧账——如果美国以此要挟,宋美龄和国民政府的声誉将遭受毁灭性打击。
宋子文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抉择,将直接影响中国的抗战命运。
8. 李鸿章的阴影
宋子文突然想起一个人——李鸿章。
1895年,甲午战争战败后,李鸿章代表清政府与日本签订《马关条约》,割让台湾、赔款两亿两白银,从此背负“卖国贼”的骂名。
而现在,如果他答应了特纳的条件,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李鸿章?
宋子文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的洛杉矶灯火通明,繁华而冷漠。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尾声
第二天早晨,宋子文重新走进会议室。
特纳依旧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决定。
“宋先生,考虑好了吗?”
宋子文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猪鬃和桐油,我们可以抵押。”
“但西南市场,不行。”
“至于飞机捐款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坚定:“那是中国的内政。”
特纳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很好,宋先生。”
他站起身,伸出手:“合作愉快。”
宋子文握住了他的手,但心里清楚——
这场交易,才刚刚开始。
1937年11月11日,洛杉矶伯班克机场。宋子文的皮鞋刚踏上修斯飞机工厂的钛合金廊桥,就被F-2战斗机组装线的轰鸣震得耳膜生疼。流水线上,每27分钟就有一架战机完成总装,机械臂喷漆的星条旗在阳光下刺得他眼睛发酸。
去年产量才120架...特纳的皮鞋尖轻踢着地上一枚铆钉,现在月产300架...全拜贵国战场所赐。他故意让中文翻译把一词咬得极重,像在咀嚼某种辛辣的讽刺。
宋子文的白手套扶住栏杆。透过玻璃幕墙,他看见工人正在给机翼喷号——这批p-26的尾翼编号全是chN开头...正是国民政府空军订购的型号。但更远处未喷涂的机体上,三菱重工的标志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特纳先生...宋子文强撑笑容,这些飞机...
商业机密。特纳打断他,递过一副降噪耳机,带您看看更有趣的。
雷明顿军火公司的地下靶场让宋子文差点窒息。全自动测试台正以每分钟600发速度试射.50口径机枪,弹壳像金雨般倾泻在收集槽里。墙上的电子屏显示着残酷对比数据:中国军队机枪平均射速280发\/分钟...且30%会卡壳。
去年卖给日本的型号...特纳抚摸着枪管散热片,我们加了点小改进...他按下隐藏按钮,射击频率突然暴增至800发...然后枪管在宋子文眼前炸裂。高温环境下的通病。他耸耸肩,当然...给贵国的版本会更...稳定。
宋子文的后背渗出冷汗。他想起军政部报告里那些莫名炸膛的日军武器...现在终于知道源头在哪。靶场尽头,几名工程师正在检测弹头——他们胸牌上的斯坦福LoGo旁,还印着特纳集团的鹰徽。
斯坦福医药实验室的低温大厅里,宋子文的镜片因温差泛起白雾。克劳斯教授的白大褂下露出军靴轮廓,他正用移液枪抽取粉色液体:磺胺甲基嘧啶...热带战场专用...试管在宋子文眼前晃动,在ph值7.4环境下...疗效会提升30%。
宋子文没听懂生化术语,但敏锐捕捉到教授瞬间的犹豫——那种科学家良心被资本掐住脖子时的痉挛。冷藏柜里整齐码放的药盒标签都是中文...而隔壁房间的日文包装箱上,同样的分子式后面却跟着试验用药的小字。
这些...宋子文指向药品。
总统特批的人道主义援助。特纳微笑着递过签字板,当然...运输需要国民政府开具免税证明...他意味深长地补充,特别是滇缅公路那段。
福特汽车厂的景象更令人绝望。流水线上每53秒就有一辆卡车下线,车头钢板冲压机的轰鸣声中,特纳突然问:知道日本陆军卡车故障率是多少吗?不等回答就自问自答:37%...因为传动轴钢材...他踢了踢脚边金属锭,...缺了这种钒合金。
宋子文突然明白为何日军在华北缴获的苏联卡车总是优先送往前线——美国人对日供货动了手脚。但当他看向特纳时,对方眼里只有商人谈及利润时的冷静光芒。
最后一站是标准石油的深海钻井平台模型。特纳的手指划过输油管道示意图:从德克萨斯到昆明的航线...他突然停在云南位置,当然...需要某些...准入许可。
南京总统府的电报室,蒋介石的放大镜焦躁地在宋子文电报上移动:猪鬃桐油可抵...西南绝不开放...当看到云南边贸可谈时,他的假牙咬得咯吱响。墙上的孙中山肖像似乎正用责备的眼神俯视这一切。
娘希匹!委员长的拳头砸在《中美商约》草案上,墨汁溅到最惠国待遇条款。他想起李鸿章1895年在日本签条约用的毛笔...现在轮到他的连襟用钢笔出卖国家利益了吗?
会议室里的争吵持续到凌晨。孔祥熙坚持桐油比国土容易再生,军政部长何应钦则警告云南失守则重庆不保。当戴笠念出特纳暗示可提供$5000万秘密贷款时,所有人突然安静——这笔钱足够买三个月战争物资。
发报。蒋介石最终嘶哑道,同意抵押清单...云南只开畹町口岸...要他们保证...磺胺纯度。他停顿很久又补充,...别让美国人知道我们还有200吨汞矿。
洛杉矶日落大道,特纳将国民政府回电折成纸飞机射向泳池。云南...他嗤笑着拨通摩根电话,告诉地质勘探队...重点标注怒江流域的钨矿脉。挂断后,他翻开《国家地理》云南特辑...扉页照片是戴笠的人正在焚烧缅甸共产党传单。
宋子文在酒店套房里反复修改协议附件。他增加的第13条特别注明:边贸范围仅限于民用物资...却故意没定义标准。窗外,修斯航空的运输机正装载医疗设备飞往马尼拉...那里有日本商社的接货员在等的航空铝材。
当宋子文最终签字时,钢笔突然漏墨,染污了美利坚合众国的字母。这画面像极了李鸿章当年抖着手签《马关条约》的旧照...而此刻特纳办公室墙上,佩里将军的画像正俯瞰着这一切——1853年用炮舰打开日本国门的美国海军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