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0月12日,莫斯科克里姆林宫。斯大林站在保险库厚重的钢门前,看着工作人员清点最后一批金砖。这些印着双头鹰标志的沙俄遗产,在暗室里沉睡了近二十年,如今将焕发新生。
多少?斯大林用烟斗轻敲铁门框。
财政部长兹韦列夫立刻报告:总计87吨黄金,按当前汇率约合1.2亿美元。足够支付首期债券兑付和西屋电气首笔货款。
斯大林嘴角微微上扬。这些从沙皇国库和教堂没收的黄金,曾是他最不喜欢的资本主义象征,现在却成了撬动国际格局的杠杆。
美国人什么反应?
华尔街沸腾了。兹韦列夫翻开报告,摩根银行今早来电,愿意包销苏联未来国际债券。伦敦和巴黎的银行家正在申请签证。
斯大林走向窗前,十月的阳光照在红场上。远处,一队西服革履的外国人正被导游引向列宁墓——那是日本商会代表团,三天前还趾高气扬,现在却乖顺得像群绵羊。
告诉贸易部,斯大林突然说,优先处理日本订单。特别是...机床和炼油设备。
兹韦列夫惊讶地抬头:但日本刚刚...
正是因为他们反悔了《日苏中立条约》。斯大林冷笑,让东京的军部和财阀互相撕咬吧。
伦敦《泰晤士报》编辑部,总编辑道森爵士盯着刚收到的莫斯科电讯稿,钢笔悬在社论版上空迟迟未落。标题已经拟好:《苏联的黄金与诚意》,但内容让他左右为难。
主编先生,苏联驻英记者乌曼斯基微笑着递过照片,这是昨天列宁格勒港的卸货现场。英国制造的机床正在吊装。
照片上,曼彻斯特机械的商标清晰可见,工人们正操作苏联产的起重机装卸设备。道森注意到角落里有个戴鸭舌帽的监工——那分明是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标准装扮。
你们用我们的机器...制造更多机器?道森苦笑。
乌曼斯基又拿出一张《华尔街日报》,是用黄金购买发展权。斯大林同志说,社会主义不排斥任何有益的技术。
道森的钢笔终于落下。三小时后,这篇罕见正面报道苏联的社论引发轰动。更让伦敦金融城震惊的是随文发布的广告——苏联贸易部招标采购纺织机械,支付方式:50%黄金,50%石油。
当夜,英格兰银行总裁诺曼爵士紧急约见财政大臣:我们必须调整对苏政策。那些黄金...很多是1918年英国债权人抵押品!
巴黎证券交易所,电子屏突然闪烁起红色警报。交易员们还没反应过来,苏联国家银行发布的公告已引发踩踏式抢购:以黄金担保发行2000万法郎债券,年息6%,用于采购法国农产品。
上帝啊!里昂信贷银行的经纪人扯开领带,这比国债利率高两倍!
而且用黄金担保!他的同行已经冲向电话亭,快通知总部!苏联人疯了!
不到一小时,法国外交部悄悄撤回了原定次日提交国联的《关于苏联人权状况的抗议书》。外交部长德尔博斯对幕僚苦笑:当农民能卖出小麦,工人能卖出汽车时,谁还在乎西伯利亚的劳改营?
在香榭丽舍大街的苏联贸易代表处,排队申请签证的法国商人已经绕过了两个街区。队伍最前方,雷诺汽车的代表正悄悄塞给签证官一瓶1928年的干邑白兰地。
东京日本银行总部,总裁深井英五盯着刚解密的苏联贸易清单,手指在石油钻探设备条目上颤抖。日本75%的石油依赖进口,而苏联萨哈林岛的油田近在咫尺...
三井和三菱的人到了吗?他问秘书。
到了,但...秘书压低声音,陆军参谋本部也派了观察员。
会议室里,西装与军装泾渭分明地分坐长桌两侧。当深井展示苏联提出的贸易条件——石油换机床时,陆军代表突然拍案而起。
这是陷阱!少佐佐藤勇怒吼,苏联想用经济手段控制帝国命脉!
三井物产社长冷笑:那请问陆军能提供什么替代方案?美国已经禁运废钢,荷兰东印度的石油价格涨了三倍...
我们有满洲!佐藤抽出军刀指向地图,只要拿下哈尔滨的炼油厂...
够了!深井打断这场即将升级的冲突,内阁已经决定:接受苏联条件。他环视众人,天皇陛下亲自批示——经济自立为当务之急
当陆军军官愤然离席时,没人注意到深井与三井社长交换的眼神。两小时后,东京股市的军工股暴跌,而贸易公司股票全部涨停。
纽约皮埃尔酒店宴会厅,哈默举杯向满屋子的银行家致意。背后横幅写着美苏贸易委员会成立晚宴,摩根和洛克菲勒的代表分坐两侧,像守护神般彰显这场商业盛宴的分量。
先生们,哈默的声音传遍大厅,截止今日,苏联已兑付价值4800万美元的历史债券。掌声雷动,更重要的是...他故意停顿,西伯利亚铁路电气化项目将公开招标,预算2.4亿美元。
银行家们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哈默适时抛出关键信息:苏联国家银行将在纽约设立办事处,处理黄金交易和债券发行。
摩根轻声对洛克菲勒说:看吧,我说过斯大林比希特勒更危险。他用金砖而不是坦克征服欧洲。
他的担忧很快得到印证——第二天,英国大使紧急求见罗斯福,抗议美国破坏对苏技术封锁;法国外交部长则威胁要重启与德国的军事合作。
罗斯福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白宫草坪上的落叶,对国务卿赫尔笑道:斯大林只用了一点黄金,就让伦敦和巴黎吵着要跳进希特勒的怀抱。这比共产国际二十年的宣传都有效。
莫斯科高尔基公园,斯大林与莫洛托夫并肩散步。秋叶落在领袖的军大衣上,像一枚枚金色勋章。
国际联盟撤销了制裁提案。莫洛托夫汇报,意大利和西班牙要求恢复大使级关系。连罗马尼亚都愿意谈判比萨拉比亚问题...
斯大林用烟斗拨开树枝:日本呢?
他们的商务代表团申请延长签证。有趣的是...莫洛托夫难得地笑了笑,陆军派来的观察员昨晚去了芭蕾舞剧院,没去参观坦克工厂。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一群少先队员正在秋游,他们的红领巾在阳光下鲜艳夺目。斯大林突然问:我们还有多少黄金储备?
扣除已动用的部分,还剩约210吨。
足够下一阶段了。斯大林转向克里姆林宫方向,告诉计划委员会,明年重点发展重型机械和航空工业。用黄金买时间。
当他们经过新建的喷泉时,水面倒映着蓝天与白云。莫洛托夫想起十年前随斯大林视察第聂伯河水电站工地时,那里还只有荒芜的河滩与蓝图。而现在,美国工程师正在升级那座电站的发电机。
斯大林同志,莫洛托夫轻声问,我们真的需要依赖资本主义技术吗?
斯大林停下脚步,烟斗指向喷泉旁新安装的长椅——那是美国西屋电气赠送的友谊礼物,钢制框架上刻着两国国旗。
看那些资本主义国家。领袖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愉悦,他们为黄金争吵的样子,不正是《资本论》最生动的插图吗?
喷泉水花飞溅,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远处,克里姆林宫尖顶的红星依旧高悬。但在这1936年的秋天,世界对苏联的认知已经改变——不再只是革命的输出者,更是一个手握黄金与订单的贸易伙伴。
1936年10月15日,好莱坞派拉蒙片场。导演约瑟夫·冯·斯登伯格盯着取景器里搭建的莫斯科街景——红场圣瓦西里教堂的洋葱顶被复刻得惟妙惟肖,连群演都穿着精心仿制的苏联式呢子大衣。
灯光再红一点!冯·斯登伯格对摄影师喊道,要那种...共产主义黎明的感觉!
场记板咔嗒落下,金吉·罗杰斯挽着弗雷德·阿斯泰尔的手臂,唱起新歌《伏尔加河畔的月光》。歌词里虽然制度不同但爱永恒的句子让编剧自己都忍不住翻白眼,但没人敢质疑——这部《莫斯科之恋》的投资方是洛克菲勒旗下的泛美电影公司。
冯·斯登伯格突然喊停,转向顾问组,契尔年科先生,苏联工人真的会跳踢踏舞吗?
留着山羊胡的苏联文化部顾问严肃地摇头:我们的无产阶级舞蹈更...庄严。
改成华尔兹!导演立刻决定,反正美国人分不清。
片场角落,米高梅的制片主任正与华纳兄弟的高管密谈:卓别林那部《大独裁者》要重剪...把讽刺苏联的部分全删掉。西屋电气刚注资了300万。
明白。华纳高管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顺便问下,你们需要真实的苏联外景吗?莫斯科电影厂愿意提供航拍素材...只要在片尾加个美苏文化交流基金会的鸣谢。
《纽约时报》编辑部,总编辑范安达看着刚送来的整版广告皱眉。西屋电气用跨版彩印展示其在列宁格勒新建的发电厂,标题赫然是《照亮社会主义黎明》。
这已经是本周第七个苏联专题了。范安达对城市版编辑抱怨,昨天通用电气的特稿,前天摩根银行的债券分析...现在连百货公司广告都开始卖苏联风格皮草大衣!
编辑递过更惊人的数据:我们的订户调查显示,对苏联有好感的读者比例从12%飙升至41%。他压低声音,高知群体涨幅最大——自从哥伦比亚大学拿到苏联科学院那份数学期刊的独家翻译权。
范安达叹气:告诉莫斯科分社,下周发篇苏联教育改革的正面报道。标题就叫...《从冬宫到校园:知识的新曙光》。
当总编离开后,编辑悄悄拨通电话:史密斯先生?《时报》这边搞定了...是的,教育专题...当然,您提到的那个哈佛教授会出现在引述里...西部委员会在长岛的别墅?太感谢了!
华盛顿国会山,参议员伯顿的办公室门庭若市。三周前还在国会咆哮共产主义瘟疫的保守派议员,此刻正笑容可掬地接待美国商会代表团。
先生们,伯顿给每人递上古巴雪茄,关于那个《美苏贸易促进法案》修正案,我有了新思考...
商会会长摩根索二世——老摩根索的侄子——直接打断他:参议员,我们长话短说。您在匹兹堡的钢铁厂刚获得西伯利亚输油管道的独家供货合同。他推过支票本,这是明年竞选的政治献金...前提是您投票赞成放宽对苏技术出口限制。
伯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支票上的数字足够他连任三届。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名单上的联署人——摩根、洛克菲勒、杜邦...几乎整个东部财阀的核心成员。
我有个条件。伯顿突然强硬起来,让我在法案上加个附加条款——保护美国中小企业参与对苏贸易的权利。
摩根索二世挑眉:您什么时候关心中小企业了?
因为我女婿刚开了家轴承公司。伯顿微笑,小企业,真的非常小。
当代表团离开时,伯顿的秘书注意到,参议员墙上那张与胡佛总统的合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罗斯福签署《中立法案》的照片。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学教授理查德·艾伯特的讲义被校董会紧急叫停。这位以反共立场闻名的学者,在最新讲座中质疑苏联债券兑付的政治代价。
艾伯特教授,校长无奈地摊手,洛克菲勒基金会刚撤销了我们对苏联经济的研究资助...他们暗示这与您的极端观点有关。
极端?艾伯特拍桌,三个月前你们还给我的反共课程颁奖!
校长推过一份文件:时代变了,教授。这是校董会的新政策——学术讨论应避免损害大学与合作伙伴的关系他意有所指地补充,斯坦福已经拿到西屋电气的200万美元研究经费...专门研究社会主义工业化模式
走廊外,学生们举着新标语牌游行:与苏联和平共处!科学无国界!最前排的物理系研究生举着爱因斯坦的照片——这位刚加入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的犹太科学家,上周公开称赞苏联的核物理研究。
艾伯特看着窗外沸腾的校园,突然意识到什么:校长,游行的经费是谁赞助的?
美国青年基金会...怎么了?
那是福特汽车的全资子公司!艾伯特苦笑,他们刚和苏联签了卡车厂合同。
白宫椭圆形办公室,罗斯福听着幕僚长麦克因泰尔的汇报,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窗外南草坪上,他的小孙子正在和苏联大使馆外交官的孩子玩耍——这个精心安排的明天会见报。
《芝加哥论坛报》转变立场了?总统挑眉,上周他们还骂我是斯大林的小伙计
麦克因泰尔翻看笔记:论坛报母公司刚获得在乌克兰的农机独家代理权。更精彩的是...他忍不住笑了,赫斯特报系的莫斯科分社突然开始发苏联美食专题——因为赫斯特夫人迷上了俄国鱼子酱,而苏联贸易部送了她两箱顶级货。
罗斯福转动轮椅来到窗前。孩子们的笑声随风飘来,天真无邪。但这场围绕苏联的商业狂欢背后,是资本赤裸裸的力量展示。短短一个月,从好莱坞到华尔街,从常春藤到国会山,美国社会对苏联的态度发生了180度转变。
胡佛那边呢?总统突然问。
前总统先生还在坚持反苏立场。麦克因泰尔耸肩,但连共和党全国委员会都开始与他保持距离...洛克菲勒刚刚撤资了胡佛图书馆项目。
罗斯福轻笑:告诉摩根索,财政部可以开始起草《美苏货币互换协议》了。他看向孩子们玩耍的方向,既然资本家们已经把路铺好,政府总得跟上。
纽约俱乐部VIp包间,特纳·史密斯举杯向满屋子的财阀致意。水晶吊灯下,摩根、洛克菲勒、杜邦等昔日竞争对手此刻笑容满面地碰杯。
先生们,特纳的声音因香槟而微醺,敬我们的新客户——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
笑声中,摩根拍了拍特纳的肩:说真的,史密斯,当初你说要用商业撬开苏联大门时,我还以为你疯了。
不是我疯了,特纳环视众人,是钱疯了。他指向墙上电视——Nbc正在播放苏联建设成就专题片,看到没?连媒体都开始自发歌颂五年计划了。为什么?因为你们的广告费!
杜邦的化学专家插话:我们刚培训的苏联工程师说,斯大林在政治局会议上引用了《华尔街日报》的评论...关于美苏经济互补性。
这才是真正的颠覆!洛克菲勒大笑,我们用资本腐蚀共产主义!
侍者送来最新电报。特纳扫了一眼,笑容扩大:先生们,刚收到消息。美国退伍军人协会撤销了年度反共游行...因为他们最大的赞助商是通用电气。
摩根突然严肃起来:但有个隐患。那些老牌反共组织还在活动,比如...
美国革命女儿会?特纳不屑地挥手,别担心,她们主席的女儿刚获得莫斯科大剧院的芭蕾舞奖学金。他掏出支票本,至于天主教反共联盟...教皇最近对苏联东正教的友善态度,你们不觉得蹊跷吗?
众人会意地笑了。金钱、权力和文化的影响力交织成网,正在重塑美国社会对苏联的认知。在这个过程中,意识形态让位于利益,原则屈从于利润。
最后提醒,特纳收起笑容,看好你们在国会的棋子,选举前必须通过《对苏贸易永久正常化法案》。
如果有人反对呢?杜邦问。
特纳的眼神变得锋利:那就让他们看看,钢铁工人工会是怎么对待就业机会破坏者
当宴会散场时,时代广场的霓虹灯正好切换到西屋电气的新广告。红色背景上,美苏两国工人并肩站在发电机组前的剪影,下方标语:建设更光明的世界——不分主义。
远处一家小电影院门口,排队观看《莫斯科之恋》的观众绕过了街角。而在华尔街,摩根士丹利的电子报价板上,所有与苏联相关的股票都闪着绿色上涨箭头。
1936年的这个秋天,美国发现了一种比意识形态更强大的力量——资本的利益。而当这种力量全力推动某个方向时,连最根深蒂固的政治立场都会像秋风中的落叶般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