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细雨,昭阳随家人祭扫祖先。立于墓前,哀思化为感恩,更生发出传承的责任。她将修行功德回向先人,深切体会血脉与法脉的深沉交融。
出版事宜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缓缓扩散,与林编辑的沟通尚在初步阶段,一切从容不迫。昭阳的心,并未因此泛起太多波澜,她依旧安然地过着当下的生活。时序流转,天地清朗,雨水增多,正是清明时节。
清明这日,天色阴沉,细雨如丝如雾,沾衣欲湿,却不会让人狼狈。空气清冷而湿润,带着泥土和草木萌发特有的清新气息。昭阳随着外婆、母亲(今年特意提前回来),以及几位叔伯亲戚,一同前往村后的家族墓地。
山路被雨水浸润得有些泥泞,两旁的新绿被洗得愈发青翠欲滴。墓园坐落在一片向阳的山坡上,青松翠柏环绕,历经风雨的墓碑静静矗立,刻着岁月的痕迹与家族的记忆。往年此时,昭阳心中总是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哀伤,为逝去的时光,为再也无法相见的亲人。
然而,今年,当她站在外公、爷爷奶奶的墓前,看着母亲和外婆仔细地擦拭墓碑,摆上鲜花、素果和清茶,点燃香烛,她的心境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细雨飘落在她的发梢、肩头,带来丝丝凉意,却也让她的心异常清明。她看着墓碑上那些熟悉又遥远的名字,心中涌起的,不再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而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大地般厚重的感恩。
她感恩外公外婆在那个贫瘠的年代,用勤劳的双手养育了母亲,将坚韧与朴实的品格代代相传;她感恩爷爷奶奶,虽然印象模糊,但知道自己的血脉中流淌着他们的基因与故事。她感恩所有这些逝去的先人,是他们一代又一代的生命延续、辛勤劳作、喜怒哀乐,才构成了她之所以成为“昭阳”的根基与背景。
没有他们,就没有此刻站在这里的她。
母亲低声念叨着,请祖先保佑家人平安健康,说着家里的近况。外婆则安静地烧着纸钱,火光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跳跃,眼神里是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怀念。
昭阳没有像往年那样只是默立。她走上前,和母亲一起,将墓碑边缘的几丛杂草仔细拔除,让先人的安息之地更显整洁肃穆。然后,她后退一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她没有祈求祖先赐予她什么。而是将心中那份因修行而逐渐增长的宁静、智慧与慈悲,化作最真诚的祈愿,默默回向给长眠于此的先人们。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
“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她在心中默诵着熟悉的回向文。这不再是流于形式的仪式,而是她发自内心的、愿意将自己生命中最好的东西与祖先分享的举动。她仿佛看到,这清明的祈愿与功德,如同这绵绵的春雨,无声地渗入脚下的土地,渗入先人的世界,带去安宁与解脱的种子。
在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两种传承在她身上交汇、融合。
一种是血脉的传承,是生物学上的延续,是家族记忆与性格特质的承载,是外婆的坚韧、母亲的牵挂、父亲的沉默,是所有先人生命能量的总和。它厚重,具体,是她无法选择的来处。
另一种,是法脉的传承,是智慧与觉悟的延续,是佛陀、历代祖师、清心师姐,乃至一切善知识传递给她的离苦得乐的方法,是照亮内心、认识自性的明灯。它超越血缘,清净无染,是她主动选择并践行的道路。
这两种传承,并非对立,而是相辅相成。血脉给了她这个修行的载体和特定的境遇;而法脉,则赋予了她超越个体局限、转化家族业力、并将光明回向给源头的可能性。
她站在细雨中,感受着这两种力量在体内流动、交融,心中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庄严与责任感。她不仅是昭阳,是某某家的女儿、外孙女;她也是一名走在觉悟路上的修行者。她有责任,活出生命的品质,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所有成就她今日的因缘,包括这些沉睡于地下的先人。
祭扫完毕,雨水也渐渐停了。云层缝隙中透下几缕天光,照在湿漉漉的山路上,晶莹闪烁。下山时,昭阳搀扶着外婆,脚步沉稳。
外婆看了看她,轻声说:“阳阳,你今年……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昭阳微微一笑,没有解释,只是更紧地挽住了外婆的胳膊。那份不一样,源于她终于在生死、传承之间,找到了自己清晰的位置,并将对个体的关怀,扩展到了对生命长河的深切敬畏与回馈。
她深切地体会到,祭祖的真意,不仅是缅怀过去,更是连接生命的河流,汲取力量,明确责任,并将自己活成一道光明,既照亮前路,也回馈源头。
清明祭祖带来的深沉感悟,让昭阳对修行与日常的关系有了更平实的认识。
回到生活中,洒扫、烹茶、读书、劳作,一切看似寻常,她却能于其中持续练习觉照。她在日记中总结道:真正的道场,不在他处,就在每一个动念、每一次举手投足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