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里的那粒微光,是我在无尽黑暗里捂着的唯一秘密,也是唯一的暖源。
它太微弱了,需要滋养。仅靠幽磷苔那点被古玉提炼后的微末灵气,进展缓慢得让人心焦。我需要真正的灵石,哪怕是最劣质的那种,里面蕴含的狂暴灵气,也远胜于这些苔藓。
更重要的是,《基础符箓图解》上那些玄奥的线条,那些需要灵力牵引才能激发的符文,像毒蛇一样诱惑着我。那本从劫匪身上搜刮来的破烂册子,几乎被我翻烂,每一个图案都深深刻进了脑子里。
可我什么都没有。没有符纸,没有丹砂,没有灵笔。
我只有一柄锈刀,一枚古玉,和一道刚刚引入体的微薄灵气。
还有……我自己。
矿奴之间存在着一个阴暗的黑市,在几条废弃矿道的交错口,像老鼠洞一样见不得光。那里流通着一切——偷藏下来的零星原石碎屑、发霉的干粮、偶尔从死人身上扒拉下来的稍微完整的衣物、甚至是一些关于监工巡逻路线和脾气的零碎信息。
我需要一块灵石,哪怕只有指甲盖大小。我需要它来验证我能否真正驱动灵力,而不是所有感觉都只是一场幻觉。
我怀里揣着三块这些日子从岩缝里抠搜出来的、品质最差、几乎感应不到灵气的原石碎块——这是我全部的家当。我故意在那些面目模糊、眼神闪烁的矿奴眼前露了一下,然后迅速缩回,像一只受惊的耗子,钻进了通往黑市的最偏僻那条岔道。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很轻,但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急切。
来了。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期待。我把那三块破石头攥在汗湿的手心,它们硌得我生疼。
岔道越来越窄,越来越暗,磷光苔藓变得稀疏。这里是废弃的老矿坑,塌方风险极高,平时根本没人来。
完美的猎场。
身后的脚步声加快了,变成了一个人。他不再掩饰,呼吸粗重。
我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背紧紧贴住冰冷粗糙的岩壁。
一个人影堵在了来的路上,不算高大,但比我强壮得多。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双在黑暗里发着幽光的、充满饥渴的眼睛。
“东西交出来。”他的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石头,“乖乖的,少受点苦。”
我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攥住了那三块石头,身体微微发抖——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引气入体带来的敏锐感知,让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浓烈的恶意和……并不比我强多少的、杂乱稀薄的灵气波动。也是个挣扎在最底层的可怜虫,但选择了更直接的方式。
他见我不动,似乎失去了耐心,低骂一声,猛地扑了上来,干瘦的手爪直抓我握着石头的手!
就是现在!
在他扑到眼前的瞬间,我动了!一直紧贴着岩壁的身体猛地向旁边一侧,另一只一直垂着的手从身后闪电般挥出!
那截断刀!那片被我磨出锋锐的边缘,在极致的黑暗中划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微光,精准地、狠狠地切向他伸来的手腕!
“呃啊——!”
凄厉的惨叫瞬间刺破黑暗!温热的液体喷溅到我脸上。
他捂着手腕踉跄后退,惨叫变成了痛苦的呜咽。
我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恐惧、愤怒、还有这些日子积攒的所有绝望和狠戾,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扑了上去,用身体死死将他撞倒在凹凸不平的岩石地上!
他另一只手胡乱地抓挠我的脸,我的脖子,指甲划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痛感。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或者被他杀!
我骑在他身上,举起那截锈迹斑斑的断刀,朝着他能感知到的一切要害——脖子、胸口——疯狂地、一次又一次地扎下去!
钝器割开皮肉、撞上骨头的声音闷响着。身下的人最初还在剧烈挣扎,咒骂,很快变成了无力的抽搐,最后彻底瘫软下去。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我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手里的断刀几乎握不住。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浸透了我破烂的裤腿。
我杀人了。
又一次。
胃里一阵翻腾,但我死死咬住了牙。
我颤抖着,在他逐渐冰冷的尸体上摸索。除了几块比我的更碎的石头,什么都没有。穷鬼。
但我的目光,落在他刚才意图抢夺我时,从怀里掉出来的东西上——一本更加破烂、边缘被磨得发毛的册子。
《基础符箓图解》。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符箓!
我猛地将它捡起来,死死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然后,我的目光缓缓移向地上那滩尚未凝固的、暗红的、温热的血液。
一个疯狂而清晰的念头窜入脑海。
我没有符纸,没有丹砂。
但我有血。
仇人的血。
我跪在尸体旁,用颤抖的手指,蘸饱了那粘稠温热的液体,然后,凭借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的记忆,在冰冷粗糙的岩壁上,画下了《图解》上第一个、也是最简单的攻击性符文——火鸦符。
血液在岩石上勾勒出扭曲的线条,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和一种邪异的能量波动。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我深吸一口气,将丹田里那粒微光所化的、微弱得可怜的灵力,小心翼翼地牵引而出,注入那血色的符文之中——
嗤!
那符文猛地亮起一瞬间刺目的红光!一股灼热的气息爆发开来,将岩壁上的血液蒸干大半,留下一个焦黑的、扭曲的图案痕迹,空气中弥漫开血肉烧焦的臭味。
虽然没能形成真正的火鸦,但它确实被激发了!拥有了力量!
我瘫坐在地,看着那焦黑的痕迹,又看向手里那本破烂的册子,最后目光落在身边逐渐冰冷的尸体上。
血是温的。
符是活的。
路,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