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叶安歆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让她瞬间清醒——裴渊。
“喂？”她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醒了？”裴渊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一如既往的平静，“半小时后我到你家楼下接你。”
叶安歆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接我？去哪里？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今天周六。”裴渊简短地回答，“上次答应过送你一双鞋。”
叶安歆这才想起拍卖会那晚的对话，当时她只当是裴渊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当真了。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有很多鞋子的...”她试图推辞。
“半小时后见。”裴渊直接打断她，挂了电话。
叶安歆握着手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就是裴渊的风格吗，从来不给别人拒绝的余地。
三十分钟后，叶安歆匆匆忙忙地走出家门，果然看见裴渊的车已经停在路边。他今天穿得很休闲，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少了平日里的商务感，多了几分随性。
“上车。”裴渊为她打开车门。
叶安歆坐进副驾驶，系安全带时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用工作吗？我记得我爸爸说过裴氏周六通常都有高管会议。”
裴渊启动车子，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会议改期了。”
简单四个字，却让叶安歆心里微微一动。真嘟假嘟？她不相信裴渊会为了这种小事调整工作安排。毕竟裴氏一直以后都有这个传统，在裴渊这里改变了？
周末的交通有些拥堵，车子在车流中缓慢前行。车内一片安静，叶安歆有些不自在地望向窗外。
“脚踝的伤好了吗？”裴渊突然问。
叶安歆下意识地摸了摸脚踝：“早就好了，只是破皮而已。”
“那就好。”裴渊点点头，又不再说话。
叶安歆偷偷打量着他的侧脸。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不禁想起小时候，那个不苟言笑的裴渊，和现在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渐渐重叠。不过以前的裴渊还有一种阳光感，现在的吧！自带阴暗。
“其实你真的不用特意赔我鞋。”叶安歆轻声说，“那双鞋本来就不太合脚，不全是你的责任。”
裴渊转头看了她一眼：“答应过的事，我会做到。”
车子最终停在市中心最高档的购物中心停车场。裴渊带着叶安歆直接走向奢侈品区，显然早有目标。
“裴先生，欢迎光临。”一家精品店的店长亲自迎上来，显然认识裴渊，“您预订的款式已经到了，需要我现在拿来给您看看吗？”
叶安歆惊讶地看向裴渊：“你预订了？”
裴渊微微点头，对店长说：“先让她看看其他款式。”
店长会意地微笑：“这位小姐，请随我来，我们店刚到不少新款。”
叶安歆被琳琅满目的鞋子晃花了眼。每一双都设计精致，价格也令人咋舌。她本想着随便选一双中等价位的就好，但看了一圈，目光最终还是被展示柜中央的一双鞋吸引住了。
那是一双浅蓝色的高跟鞋，鞋面是细腻的小羊皮，鞋跟处巧妙地镶嵌着一圈碎钻，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最特别的是鞋子的设计，既优雅又不失俏皮，正好符合叶安歆的审美。
“喜欢这双？”裴渊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叶安歆连忙摇头：“只是看看而已。”
店长却已经机灵地取出那双鞋：“小姐好眼光，这是本季限量款，全市只有三双。要不要试试？”
叶安歆还没来得及拒绝，裴渊已经点头：“试试吧。”
穿上鞋子的那一刻，叶安歆不得不承认，奢侈品确实有它的道理。鞋子出乎意料的舒适，鞋跟的高度也恰到好处，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她在镜前走了几步，浅蓝色的鞋面衬得她脚踝更加白皙纤细。
“很合适。”裴渊站在她身后，透过镜子看着她。
叶安歆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还是看看其他的吧。”
“为什么？”裴渊问，“不是喜欢这双吗？”
“太贵重了。”叶安歆小声说，“你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裴渊对店长示意：“就这双，包起来。”
“裴渊！”叶安歆拉住他的衣袖，“真的不用...”
“这件事本身就是委屈你了。”裴渊看着她，眼神认真，“一双鞋算什么。”
叶安歆被裴渊坚定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来拒绝。
店长很快将鞋子包装好，裴渊接过袋子，拉着叶安歆走出了精品店。
“其实，我长这么大，还没收到过别人送的这么贵重的礼物。”叶安歆小声嘟囔着。
裴渊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她：“以后会有更多。”叶安歆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低着头，不敢看裴渊的眼睛。
这句话让叶安歆愣住了。她没想到裴渊会这么说。
店长识趣地拿着鞋去包装，留下两人在贵宾室里。
“什么委屈？”叶安歆忍不住问。
裴渊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她：“婚约的事，我知道你不情愿。”
叶安歆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你不是不在意吗？”
“这本不该由你承受压力。”裴渊转过身，目光深邃，“等这两年过去了，后面你如果要退婚的话我无话可说，这两年委屈你了。”
这是叶安歆第一次听到裴渊如此直接地谈论婚约的事。一直以来，他们都小心翼翼地回避这个话题，仿佛不提就不存在。
“所以这双鞋是补偿？”叶安歆问，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裴渊摇头：“是道歉。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当时我困在裴氏面对的问题中，急于找到解决的方法……”
这时店长拿着包装精美的鞋盒回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离开商店时，叶安歆手里提着那个精致的袋子，感觉沉甸甸的，不只是因为鞋子的重量。
“饿了吗？”裴渊问，“听说这里新开了一家法式餐厅，要不要去尝尝？”
叶安歆看了看时间，才上午十点多：“现在吃午餐太早了吧？”
“那就喝杯咖啡。”裴渊说着，已经迈步向电梯走去。
叶安歆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今天的裴渊有些不同。少了平时的疏离感，多了几分难得的耐心。
餐厅里，裴渊点了一杯黑咖啡，叶安歆要了拿铁。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桌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你最近在忙什么？”裴渊突然问。
叶安歆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就是上课、做实验，偶尔和莞柠她们出去玩。没什么特别的。”
“听说你在写小说？”裴渊搅拌着咖啡，“写得怎么样？”
叶安歆更加惊讶了。她没想到裴渊会知道这些，更没想到他会关心。
“伤感文学。”她回答，“还没最终决定，但大概就是这个方向。”
裴渊点点头：“相信你能够写好。”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叶安歆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她一直以为裴渊从不关心她的生活和兴趣。
“你呢？”她鼓起勇气反问，“裴氏最近的那个新能源项目顺利吗？”
这次轮到裴渊惊讶了：“你知道这个项目？”
“在财经新闻上看到的。”叶安歆小声说，“你不是上个月才去德国考察了吗？”
裴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你很关注裴氏的动态？”
叶安歆的脸一下子红了：“只是偶然看到而已。”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叶安歆低头小口喝着咖啡，不敢看裴渊的眼睛。
“对不起。”
“没什么。”
“那个项目进展还算顺利。”裴渊突然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不过遇到了些技术瓶颈，团队正在攻关。”
叶安歆抬起头：“我记得d大这个领域很有优势，需要我帮你问问教授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裴氏怎么可能需要她来帮忙牵线。
然而裴渊却认真地点了点头：“谢谢，如果有需要，我会告诉你。”
阳光缓缓移动，在裴渊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叶安歆突然发现，当他不再那么严肃的时候，其实很好看。
“小时候，”裴渊突然开口，眼神有些悠远，“你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很委屈，却还想着帮助别人。”
叶安歆怔住了，这是裴渊第一次主动提起童年的事。
“你知道？”她轻声问。
裴渊微微一笑：“当然知道。记得你总是把糖果分给其他小朋友，记得你为了帮助流浪猫而偷偷把零花钱省下来，记得你因为同桌被欺负而跟高年级男生吵架...”
叶安歆的脸更红了：“那些糗事你居然都知道。”
“不是糗事。”裴渊看着她，眼神温柔，“那是你最珍贵的地方。你或许忘记了，你读幼儿园的时候在裴家待过几天……”
这一刻，叶安歆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裴渊，也从未听过他说这样的话。
“裴渊，”她犹豫着问，“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裴渊放下咖啡杯，目光坦然：“或许是我终于学会正视一些一直逃避的事情。”
叶安歆忍不住又问：“你今天真的不用工作吗？”
裴渊轻轻摇晃着水杯：“工作永远做不完，但有些事不能一直拖延。”
“比如？”
“比如和你好好吃顿饭。”裴渊抬眼看向她，“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像这样单独坐在同一个地方。”
叶安歆回想了一下，惊讶地发现确实如此。尽管他们从小相识，又有婚约在身，但两人之间的相处总是伴随着家人或其他朋友，从未有过这样纯粹的二人时光。
“你以前好像总是很忙？”她说。
“是的，”裴渊承认，“我以前把太多事情视为理所当然。”
“吃点甜品吧，这家甜品挺出名的。”
甜品上桌，两人安静地用餐。叶安歆不时偷瞄裴渊，发现他用餐的姿势极其优雅，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良好的教养，却又不像是在刻意表现。
“你盯着我看什么？”裴渊突然问，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叶安歆的脸一下子红了：“没什么。”
“安歆，”裴渊突然郑重地叫她的名字，“关于婚约的事，我想和你谈谈。”
叶安歆放下勺子，紧张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一直很抗拒这个婚约，”裴渊说，“我理解你的感受。如果换作是我，也不会愿意接受一桩被安排的婚姻。”
叶安歆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是裴渊第一次正面谈及婚约，而且是以这样一种理解的态度。
裴渊沉默了片刻，然后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
这句话在叶安歆心中激起了千层浪。她看着裴渊，突然意识到也许他们一直都在误解彼此。
“所以你今天约我出来，不只是为了赔鞋？”她问。
“是的。”裴渊坦诚地点头，“我想重新开始，从朋友做起。忘记婚约，忘记家人的期待，只是你和我。”
叶安歆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可能性——和裴渊以平等的方式相处，没有压力，没有束缚。
“你觉得呢？”裴渊问，眼中带着罕见的忐忑。
叶安歆思考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好，我们可以试试。”
裴渊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叶安歆惊讶地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细小的纹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暖了许多。
离开购物中心时，已是午后。裴渊送叶安歆回家，车子停在叶家门前。
“谢谢你的鞋。”叶安歆提着袋子，轻声道谢。
“不用谢。”裴渊看着她，“下周末如果你有空，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书店，你应该会喜欢。”
叶安歆惊讶地看着他，这是裴渊第一次主动约她。
“我...我应该有空。”她听见自己说。
裴渊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到时候联系。”
看着裴渊的车驶远，叶安歆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弹。手中的鞋盒沉甸甸的，心里的感觉更是复杂。
她想起今天裴渊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与她印象中的他截然不同。那个冷漠、疏离的裴渊，今天却展现出罕见的温柔与真诚。
“安歆，站在门口发什么呆呢？”叶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安歆转身，看见母亲站在门内，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
“妈，”叶安歆轻声问，“如果一个人突然变了，是为什么呢？”
叶母看了看远处早已消失的车影，又看了看女儿手中的奢侈品袋子，了然一笑：“也许不是变了，只是你终于看到了他真实的样子。”
叶安歆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这一天的经历像一场梦，而她手中的这双鞋，就是这场梦的见证。不只是赔礼，不只是道歉，更像是某种新的开始。
夜晚，叶安歆打开鞋盒，浅蓝色的鞋子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想起裴渊说的那句话：“这件事本身就是委屈你了。”
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要迎来转机了。而这一切，都始于一双鞋，和一个难得的周六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