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两点，姜瓷准时按响了位于市中心高档公寓的门铃。元旦节放假，姜瓷还是回了家，毕竟已经半年没有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家教中介给的材料，上面简单写着：林浩宇，十岁，四年级，聪明但厌学，已经气走三位家庭教师。
回来的时候被学姐推荐去做家教，本来是学姐去的，但学姐临时有事，刚好自己有时间，就代替学姐来做家教。
开门的是位妆容精致但眉宇间带着疲惫的女士，她打量着眼前这个扎着简单马尾、穿着朴素但整洁的黑色羽绒服和牛仔裤的女生，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你是...姜老师？”林太太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是的，林太太您好，我是姜瓷。”姜瓷微微点头，声音平静。
“请进吧。”林太太侧身让开，“浩宇在房间里，我得提前说，这孩子有点...特别。”
姜瓷走进装潢奢华的客厅，目光扫过摆放着的各种昂贵装饰品，最后落在一扇紧闭的房门上。
“他知道今天有新老师来吗？”姜瓷问。
林太太苦笑：“知道，但他说什么也不肯出来。前几次的老师，最长的一个也只坚持了二十分钟。我们已经换了很多位老师，希望姜小姐能够……”
姜瓷轻轻放下背包：“没什么，我先去见他。”
她走到房门前，没有直接推门，而是轻轻敲了三下。
“走开！我不需要什么破老师！”门内传来男孩尖锐的声音。
姜瓷不为所动，声音依然平稳：“我不是来当老师的，是来交朋友的。开门让我进去，或者你出来，选一个。”
门内沉默了片刻，然后门猛地被拉开。一个瘦小的男孩站在门口，眼神叛逆地盯着她。
“你跟他们不一样？”林浩宇上下打量着姜瓷。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姜瓷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请我进去吗？”
林浩宇撇了撇嘴，但还是让开了门。
姜瓷走进房间，注意到墙上贴满了太空和火箭的海报，书桌上散落着一些复杂的乐高模型和几本航天科普书。
“你喜欢太空？”姜瓷在一张椅子坐下，自然地问道。
林浩宇警惕地看着她：“关你什么事？”
姜瓷从包里拿出一本书——不是课本，而是一本《太空探索简史》：“我小时候也喜欢太空。你知道为什么火箭是垂直发射的吗？”
这个问题显然引起了林浩宇的兴趣，但他仍强装冷漠：“当然知道，因为这样最节省燃料。”
“聪明。”姜瓷赞许地点头，“那你知道为什么太空是真空的吗？”
林浩宇愣了一下，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他张了张嘴，最终不甘心地摇头。
“那我们今天的课就从这里开始吧。”姜瓷微笑着说，“不过得去书桌上，我需要白板来解释。”
林浩宇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她走到书桌前。姜瓷注意到他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等等！”
“怎么了？”
林浩宇指了指桌上的乐高火箭模型，“你得先帮我把这个拼好，不然我没心情上课。”
姜瓷看着那一堆零散的零件，又看了看时间，虽然有些担心完不成教学任务，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仔细研究着说明书，和林浩宇一起动手拼了起来。不是很难，之前有段时间叶安歆迷上乐高，姜瓷也和她一起拼。
过程中，林浩宇时不时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姜瓷也认真倾听并给予回应。在两人的努力下，乐高火箭模型终于拼好了。
林浩宇兴奋地拿着模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姜老师，你真厉害！”他看着姜瓷，眼中的叛逆和警惕已经消失不见。
“那现在可以开始我们的太空知识课了吗？”姜瓷笑着问。
林浩宇用力地点了点头，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姜瓷在白板上写下“太空真空的原因”几个字，开始耐心地讲解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姜瓷用简单易懂的方式讲解了真空的概念，还延伸讲述了太空环境对人类生活的影响。她不时提出问题，但从不强迫林浩宇回答，而是引导他思考。
当林浩宇终于忍不住主动提问时，姜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为什么我们看不见黑洞？”男孩好奇地问。
“这个问题很好。”姜瓷在白板上画了个示意图，“我们可以用数学来解释，你想试试吗？”
她巧妙地将数学概念引入讨论，林浩宇在不知情中已经开始了今天的学习。
一个半小时后，姜瓷合上书：“今天到此为止。”
林浩宇惊讶地看着她：“还没到时间吧？”
“学习重要的是效率，不是时长。”姜瓷开始收拾东西，“明天同一时间，如果你还想继续了解太空的话。”
她起身准备离开，林浩宇突然叫住她：“等一下！你...你明天真的还来吗？”
姜瓷回头看他：“如果你愿意的话。”
走出房间，林太太正焦急地等在客厅。听到儿子房门打开，她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的。
“姜老师，今天怎么样？浩宇他...”林太太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儿子居然跟着姜瓷走了出来。
“妈，没有姜老师还来。”林浩宇说，语气中带着罕见的期待。
林太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一时说不出话来。
姜瓷微微一笑：“浩宇很聪明，只是需要正确的引导。明天见。”
离开林家公寓，姜瓷看了眼手机，距离下一份兼职还有一个小时。她走向公交车站，脸上依然平静，但眼中多了一丝满足。
第二天，姜瓷准时出现在林家。这次林浩宇主动开了门，虽然脸上还是一副酷酷的表情，但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今天讲什么？”他一见面就问。
“今天我们先完成学校的作业，然后可以讲任何你想了解的知识。”姜瓷从包里拿出一个简单的计划表，“这是我们的约定：你认真完成作业，我解答你的所有问题。”
林浩宇撇了撇嘴，但还是接过了计划表：“那如果我不想写作业呢？”
“那就没有太空知识，没有科学实验，没有任何有趣的东西。”姜瓷语气平和但坚定，“选择权在你。”
男孩瞪着她，似乎想用眼神让她屈服。但姜瓷只是平静地回视，不为所动。
最终，林浩宇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拿出作业本：“快点，写完我要听黑洞的形成。”
“成交。”姜瓷点头。
令林浩宇惊讶的是，姜瓷并没有像以前的老师那样紧紧盯着他写作业，而是在一旁安静地看自己的书。
偶尔他走神，她只是轻轻敲下桌子提醒，从不责骂。
当他遇到一道难题时，姜瓷不会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引导他思考解题思路。
“这题太难了！”林浩宇有些烦躁地把笔一扔。
姜瓷捡起笔，放在他面前：“难不代表不可能。想想我们上周讨论的火箭原理，有时候解决问题需要换个角度。”
她简单提示了一下，林浩宇眼睛一亮，迅速解出了答案。
“我做到了！”他兴奋地说。
“你一直都能做到。”姜瓷淡淡地说，“只是以前没人告诉你。”
作业完成后，姜瓷遵守承诺，详细讲解了黑洞的形成。
她还带来了一些简单的实验材料，用气球和小纸片模拟引力效应，让抽象的概念变得直观有趣。
课程结束时，林浩宇明显意犹未尽：“时间过得好快。”
“有效率的学习就是这样。”姜瓷收拾着实验材料，“下次见。”
走出房间，林太太激动地迎上来：“姜老师，太感谢你了！浩宇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学习过。他昨天还自己去找太空的书来看！”
姜瓷微微一笑：“他对科学有天然的兴趣，只是需要正确的引导。我建议你们多带他去科技馆，那里的实践学习可能更适合他。”
林太太连连点头：“我们一定去！姜老师，你真的太厉害了，前面好几个老师都被浩宇气走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瓷思考了一下，说：“我没有把他当成问题孩子，只是当作一个聪明但还没找到学习乐趣的孩子。尊重和理解比任何教学方法都重要。”
第三天姜瓷刚走到林家门前，门就开了。林浩宇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满分试卷。
“数学测验，全班只有三个人满分。”男孩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但眼中的骄傲藏不住。
姜瓷接过试卷，仔细看了一遍：“很棒的成果。但更重要的是，你享受学习的过程吗？”
林浩宇想了想，点点头：“有点。至少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了。”
“那就好。”姜瓷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礼物，“这是给你的奖励。”
那是一本精装的《航天员自传》，林浩宇接过书，眼睛亮了起来。
当天的课程结束后，林浩宇突然问：“姜老师，你以后会一直教我直到中学吗？”
“只要你还愿意学习，我就会教你。不过短时间，我不在这，我也要上学，等寒假看有没有时间。”姜瓷承诺。
“好，那我们寒假见面。”
林太太送姜瓷出门时，眼眶有些湿润：“姜老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浩宇不仅成绩变好了，他班主任特意打电话来，说他在学校表现进步很大。”
姜瓷平静地说：“浩宇本身就是个好孩子，只是需要有人相信他。他本身成绩也不差，我看了他的书和试卷，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你跟我们之前请的所有老师都不一样。”林太太感慨道，“他们要么太严厉，要么太纵容。而你，温柔但坚定，直接但不伤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瓷望向电梯的方向，轻声说：“因为我曾经也是个不被理解的孩子。我知道被贴上‘问题学生’标签的滋味，也记得第一个真正倾听我的老师带来的改变。”
林太太恍然大悟，眼中充满敬意。
回到家已是傍晚，母亲正在准备晚餐，看到姜瓷回来，关切地问：“今天家教顺利吗？”
姜瓷放下背包，嘴角微微上扬：“很顺利。学生拿了满分。”
“哇！太棒了！”姜母放下一盘菜，“我就知道你能行。听说那孩子之前气走了不少老师？他母亲对他也是没有办法了，阿瓷快讲讲，你是怎么收服那个小魔王的？”
姜瓷简单讲述了今天的课程，语气依然平淡，但姜母依旧能听出其中的满足。
“所以你用科学吸引他学习？”姜母赞赏地点头，“我们家阿瓷真聪明。”
“不是我的方法聪明，而是我尊重他的兴趣。”姜瓷认真地说，“每个孩子都有独特的天赋，教育不是灌输，而是引导他们发现自己。”
姜瓷罕见地微微脸红，转身去帮忙准备拿碗和筷子。
“妈妈你身体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老问题了，只是辛苦我们阿瓷，学习之余还要做兼职，妈妈让你回来休息两天，结果你呢，你去做家教了……”
“妈妈你知道的，我闲不住，天天待在家里，我反而难受。”
姜母给姜瓷夹了一块肉：“多吃点，看看都瘦了多少。”
当晚，姜瓷收到林太太发来的长消息，感谢她这一个多月来的付出，并附上了一个丰厚的红包。姜瓷只收了约定的课时费，将多余的部分退了回去。
「这是您应得的。」林太太坚持。
「我做的只是分内事。」姜瓷回复，「看到浩宇的进步，就是最好的报酬。」
放下手机，姜瓷望向窗外。城市的夜空被霓虹灯照亮，星星显得稀疏而遥远。她想起林浩宇谈起太空时发亮的眼睛，想起他解出难题时的自豪表情。
教育是一场静待花开的过程，她深知此理。不是因为读过多少教育理论，而是因为她自己也曾是被耐心等待而绽放的那朵花。
如今，她成为了那个播种与等待的人。而在这个过程中，她不仅改变了林浩宇，也被这段经历所改变——她更加确信，温柔与坚定从来不是对立面，而是最有力的教育方式。
夜渐深，姜瓷合上日记本，准备休息。明天还有新的挑战等待着她，但此刻，心中满是平静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