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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空寂。

苏晓的意识如同一叶孤舟,漂泊在这片意识的深渊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灵魂被撕裂后残留的剧痛,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低鸣。

他感觉自己在不断下沉,向着更寒冷、更绝对的虚无坠落。记忆的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在黑暗中偶尔闪烁,映出模糊的画面:壁虎尾巴的触感,煤球进化的火光,罗恩消散前的眼神,卡兰燃尽的冰蓝绝唱,坚冰撞向灰色光束的决绝……还有林晓那张惊恐却最终燃起倔强的脸。

这些画面一闪即逝,无法抓住,无法连贯。伴随着这些记忆碎片一同流逝的,似乎还有某种更本质的东西——对“自我”的清晰认知正在变得模糊。我是谁?苏晓?变量?一个在古神赌局中挣扎的棋子?

一种深沉的疲惫感攫住了他。放弃吧,太累了。抗争带来的只有更多的牺牲,更深的绝望。归于这片虚无,或许才是最终的安宁……

就在他的意识之光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

嗡!

一点极其微弱的、温暖的金红色光芒,在他意识深处亮起。

那光芒源自他灵魂本源的最深处,与格里芬的龙族血脉、与源血星核的力量同源。它微弱,却无比坚韧,如同风中残烛,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是格里芬!是那道与悖论之龙灵魂绑定、规则共生的链接!即便在苏晓主动剥离部分印记、灵魂重创的情况下,这道由龙眠神殿共鸣、由无数次并肩作战淬炼而成的纽带,依然没有被完全斩断!

紧接着,一声遥远、焦急、却无比熟悉的龙吟,仿佛穿透了无尽黑暗的阻隔,隐隐约约地传入这片意识深渊。

“苏……晓……”

“醒……来……”

是格里芬的声音!不再是震天的咆哮,而是带着灵魂层面的呼唤与拉扯。

那点金红色的光芒随着龙吟的传入,微微跳动了一下,变得稍微明亮了一丝。

更多的记忆碎片被这光芒照亮:格里芬初次进化时的兴奋龙啸,在龙眠神殿接受试炼时的坚定共鸣,于霜烬哨站外并肩死战的决绝……还有,那个网吧里,林晓最终构筑起的、由琐碎记忆和情感组成的“防火墙”。

人性……连接……可能性……

这些概念如同散落的星辰,在黑暗中重新被点亮,虽然微弱,却指向了一个方向。

“我们……需要……你……”

格里芬的呼唤再次传来,更加清晰了一些,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信。

它相信苏晓不会就此沉沦。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如同一道暖流,注入了苏晓冰冷的意识核心。

我不能……倒在这里……

还有人在等我……还有未完成的承诺……

渊寂的盟约……散落的星火……林晓那边的隐患……还有……斩断这该死赌局的誓言!

求生的意志,如同被重新点燃的火种,猛地从意识深处爆发开来!那点金红色的光芒骤然炽盛,与格里芬传来的龙魂之力里应外合,疯狂地驱散着周围的黑暗!

坠落停止了。

苏晓的“视线”开始聚焦。他“看”向那金红色的光芒,发现其源头,正是自己灵魂深处那枚变得黯淡、布满裂痕,却依旧顽强燃烧的变量印记。而印记的周围,缠绕着丝丝缕缕温暖的金红色能量,如同修复的丝线,正缓慢而坚定地滋养着它。

是格里芬!它在用自身融合了源血星核的本源龙力,为他修复灵魂创伤!

现实世界的感知,开始如同潮水般涌入。

他感觉到身下冰冷坚硬的冰面,感觉到呼啸而过的、带着熟悉寒意的风(冰渊加护仍在生效),感觉到一个温暖而庞大的身躯紧紧依偎在自己身边,那规律的、带着龙族特有韵律的心跳声,如同最安心的鼓点。

他还感觉到,在更远的地方,几个微弱却熟悉的灵魂波动,正围绕着他们,构筑起一道简陋却警惕的防线。“坚冰”小队残存的成员?还有其他成功突围的星火?

他没有死。他们冲出来了。

苏晓尝试着,极其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伏在他身边的格里芬立刻察觉到了这微小的动作,巨大的龙头猛地低下,那双疲惫却瞬间爆发出狂喜光芒的异色龙瞳,死死盯住了他缓缓睁开的眼睛。

“格……里芬……”苏晓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

格里芬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混合着无尽庆幸与后怕的低沉呜咽,用鼻子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温热的龙息驱散了些许寒意。

“你……终于……醒了。”一个略显虚弱,却带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苏晓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一名肩膀上缠着渗血绷带的逆熵战士,正靠在不远处的冰岩旁,对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是“坚冰”小队的一名成员,代号似乎是“岩盾”。

“我们……损失……”苏晓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喉咙和灵魂同时刺痛。

“很大。”“岩盾”的眼神黯淡下去,“能联系上的,加上我们这边三个,还有另外两个小组的信号……不到二十人了。其他人……要么没冲出来,要么联系中断了。”

不到二十人……从霜烬哨站撤离时的近五十人,再到如今……苏晓闭上了眼睛,一股沉重的悲痛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每一个数字的背后,都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一段抗争的意志。

“但我们还活着。”“岩盾”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只要火种还在,就有希望。是你和格里芬,为我们撕开了那道口子。”

苏晓重新睁开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归零的威胁暂时退去,但他能感觉到,那张无形的“织命者”之网似乎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更加隐蔽,如同潜伏的毒蛇。而且,经过这次“人性信息”的冲击,古神系统必然会升级其应对策略。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更不用说,还有“夫人”那个变数。她攫取的那部分记忆碎片和变量印记边缘结构,会给她带来什么?她又会如何利用?

内忧外患,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他还活着。格里芬还在。还有一些星火未曾熄灭。

而且……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着灵魂深处那枚虽然布满裂痕,却在格里芬龙力滋养下缓慢恢复,并且似乎……对“人性”与“情感”力量有了更深层次理解和连接的变量印记。

这一次的濒死体验,这一次的意识沉沦与觉醒,让他隐约触摸到了“变量”之力的另一面——不仅仅是扰乱既定命运,更在于连接与共鸣那些无法被冰冷逻辑定义的“存在”。

这或许,才是对抗古神绝对理性的关键。

他挣扎着,在格里芬的帮助下,缓缓坐起身。尽管浑身如同散架,灵魂依旧虚弱,但他的眼神,却比昏迷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坚定。

“我们……不能停留太久。”苏晓看向“岩盾”和另外两名警戒的队员,“古神的追捕不会停止,‘摇篮’也可能随时出现。”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感受着肺部传来的刺痛,以及静滞核心那缓慢回升至【6.7%】的能量。

“联系所有能联系上的幸存者。”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汇合点。”

“一个……更加隐蔽,更加难以被‘逻辑’推算的地方。”

他的目光,投向了永霜裂谷更深处,那片连龙族记载都语焉不详的、被标记为“无序迷宫”的险恶之地。

或许,只有在绝对的“混乱”中,才能藏匿他们这些不被“秩序”所容的星火。

而第一步,是让这残存的火种,重新汇聚,并找到……那条通往“无序”深处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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