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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炎已挥手令亲兵展开一幅,更为详尽的雍州地域图。
“诸位!”李炎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
“目标已定,然行军打仗,非是儿戏。雍州大军虽受风雪阻滞,但其统帅非庸碌之辈,我军动作,需快、需准、更需狠!接下来,详议进军方略。”
他手持竹杖,再次指向沙盘上那三个被标红的一府三郡。
“淮安府,府城坚固,守备周环,乃平庸之辈,其麾下尚有几千大军,虽士气不高,但据城而守。强攻,伤亡必大,且耗时日久,我军等不起。”
“因此,淮安府,当以‘困’与‘慑’为主,以‘战’为辅。”李炎竹杖在淮安府周边划动:
“陈大牛将军,你部在清扫周边县镇时,对淮安府形成包围之势,广布疑兵,多张旗帜,佯装我军主力意图围城。同时,派细作潜入,散播流言,夸大我军兵力,动摇其军心民心。必要时,可寻机歼其出城试探之小股部队,以增其惧意。待其人心惶惶,兵无战心,或可不成而降。”
陈大牛若有所思,重重点头:“末将明白,围三阙一,攻心为上!”
“然也。”李炎赞许,随即竹杖移向另外两郡:“至于林阳郡、河内郡,此二郡守军孱弱,守吏昏聩,境内多有义军活动,形势混乱。此乃我军良机!”
他目光转向一员面色沉稳、眼神锐利的中年将领:“王劲将军!”
“末将在!”王劲踏前一步。
“着你率本部二万五千精锐步卒,并调拨两百骑兵与你,负责攻略林阳、河内二郡!此二郡,不必似淮安府那般谨慎,当以雷霆之势,逐个击破!利用当地义军纷争之机,或招抚,或剿灭,速战速决!拿下郡城后,立即效仿萧何先生之法,稳定秩序,征募兵员,将两郡资源迅速整合,纳入我军体系!”
“末将领命!定以迅雷之势,为主公取下二郡!”王劲声音坚定,充满自信。
“此外,”李炎沉吟片刻,“锦衣卫指挥使,沈青龙。”
角落里,一个身影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出现,躬身抱拳,其人身着飞鱼服腰配绣春刀,面容刚毅:“属下在。”
“着你麾下锦衣卫,全力配合各路大军行动。刺探目标城池布防、官吏动向、粮草囤积点;策反敌军中意志不坚者;在民间继续宣扬‘黄天当立,共享太平’之主张。必要时,”李炎语气微冷:“可执行斩首、破坏等特殊任务,务必使敌后方不得安宁。”
“遵命。”青龙言简意赅,身形再次悄然后退,融入阴影之中。
众将见李炎安排井井有条,思虑周详,从正面强攻到侧翼突袭,从军事打击到情报策应,无不涵盖,心中更是信服,斗志愈发高昂。
李炎最后看向萧何:“萧先生,后方一切,便托付你了。扩军所需之粮秣、被服、银钱,以及赵铁柱、陈大牛、王劲诸将军所需之军械补充、民夫调度,皆需你全力统筹。若有掣肘,无论何人,皆可先斩后奏!”
萧何再次躬身,语气沉稳如山:“主公放心,何,必不使前线将士有后顾之忧。”
“好!”李炎猛地一拍沙盘边缘,声震全场,“方略已定,诸位即刻依令行事!记住,我等是在与时间赛跑,与天时争锋!”
“黄天当立!”
“愿随大帅,成就伟业!”
众将轰然响应,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随即,众人按捺住澎湃的心潮,井然有序地快步退出大堂,各赴其职。
转眼间,刚才还济济一堂的大堂,便只剩下李炎、萧何,以及几名亲卫。
萧何并未立即离开,他走到沙盘前,凝视着云香府及周边地域,眉头微蹙,似乎在计算着粮草转运的路径与损耗。
李炎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道:“先生是否觉得,我军扩张太快,根基不稳?”
萧何缓缓点头:“主公英明。速克云香,已属侥幸。如今同时经略一府三郡,虽策略得当,然兵员、粮饷、官吏缺口巨大。新募之兵,训练不足,难以倚仗;新附之地,人心浮动,易生反复。此确如走钢丝,一步踏错,则满盘皆输。”
“我知。”李炎目光深邃:“然时不我待。朝廷不会给我们慢慢稳固的时间。唯有以战养战,在风暴中强壮自身。先生的担子,最重。”
萧何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请主公准我启用部分投诚之旧吏,并开府库,以部分钱粮招募流民,以工代赈,整修水利、道路,既安定民心,亦为日后转运粮草军资做准备。同时,需立即颁布简明军令、政令,规范征募、税收,避免竭泽而渔。”
“准!”李炎毫不犹豫,“一切由先生裁度。我只要结果。”
“如此,何,便去安排了。”萧何拱手,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去,步伐沉稳而迅捷,显然脑中已开始飞速运转,筹划这千头万绪的后方大局。
李炎独自立于巨大的沙盘前,望着上面星罗棋布的城池与交错的道路,目光最终落在那代表雍州大军缓缓逼近的旗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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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雍州。
临云府边界。
寒夜,时值深冬,雍州地界早已是银装素裹,呵气成霜。连绵的群山如同披上了厚重的素缟,官道也被没膝的积雪覆盖,行进艰难,由韩文率领的雍州,号十万大军,便在这天寒地冻之中,如同一条沉默的玄色巨蟒,缓缓向着云香府方向蠕动。
依仗着对地势和敌军实力的判断,雍州军上下虽知此行是去平叛,内心却并不如何焦灼。
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演,云香府本身城高池深,守军近万,加之其外围还有落霞关、饮马川、虎啸林三处互为犄角的坚固防线,据险而守,抵挡那群装备简陋、缺乏攻坚经验的黄巾乱军,撑上两个月应是绰绰有余。
最不济,坚守一个月也绝无问题。届时,他们这支养精蓄锐的雍州主力恰好能赶到,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已成疲敝之师的黄巾军一举荡平,那不过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因此,尽管风雪扑面,寒气刺骨,大军依旧按部就班地前行。
每日扎营,营盘立得极为扎实,壕沟、拒马一应俱全,巡逻的士兵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警惕地巡视着这片被冰雪隔绝的天地。
中军大帐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暖意融融,甚至偶尔还能听到将领们低声谈论着抵达云香府后,该如何庆功的笑语。
今夜亦是如此。中军大帐内,巨大的兽炭盆驱散了严寒,烛火将帐内照得通明。
主帅韩文星并未披甲,只着一身常服,与几名心腹将领及谋士围坐在沙盘旁。
沙盘之上,云香府及其周边地形一目了然,几面代表黄巾军的黄色小旗,被牢牢挡在蓝色防线之外,显得孤立无援。
地图上,代表云香府的标记周围,几道蓝色箭头呈钳形分布,那是他们预设的包围圈。帐内气氛虽不轻松,却也算得上沉稳有序。
“这鬼天气,黄巾贼子怕是不用我们打,自己就先冻死饿死大半了。”副将李崇搓了搓手,笑着呷了一口热酒:“算算日子,云香府前锋防线那边,应该才刚打退贼军的第一波猛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