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锋显然对这片区域极为熟悉,他带着她避开可能有巡逻兵丁的主干道,专挑那些狭窄、肮脏、几乎无人行走的死角。有时需要翻过矮墙,有时需要钻过破败的篱笆。每一次动作,对两人都是巨大的折磨。
苏蔓能感觉到厉锋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粗重。他的伤势远比看上去更重。
“停下……歇一会儿……”苏蔓喘着气,感觉自己的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嘶哑作响。
厉锋却摇了摇头,雨水顺着他坚毅的下颌线滴落:“不行……快到……地方了。”
他又强撑着走了一段路,最终在一处看似废弃的染坊后院外停下。院墙塌了一半,里面杂草丛生,几间破败的瓦房在黑夜里如同沉默的怪兽。
厉锋示意苏蔓扶他进去。他们绕过前院堆积如山的废弃染缸,来到最里面一间看似摇摇欲坠的瓦房前。厉锋在门框上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按了几下,又侧耳贴在门上听了听,这才轻轻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里面并非想象中蛛网密布的废墟,而是一个狭小、简陋,却相对干燥整洁的空间。一张木板床,一张破旧桌子,一个水缸,角落里甚至还堆着一些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散发出淡淡的草药和金属混合的气味。
这里显然是他的一处秘密落脚点。
一进入这个相对安全的空间,厉强撑的那口气仿佛瞬间泄去,他身体一软,几乎栽倒在地。苏蔓用尽最后力气扶住他,两人一起踉跄着倒在冰冷的木板床上。
黑暗中,只剩下两人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苏蔓才挣扎着爬起来。她摸索着找到火折子,点燃了桌上那盏小小的油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照亮了厉锋那张毫无血色、布满冷汗和伤痕的脸。
他紧闭着眼,眉头因为痛苦而死死拧在一起,嘴唇干裂,呼吸灼热。
苏蔓心中焦急。他必须得到救治,否则光是感染和高烧就能要了他的命。而她自己也状态极差,追魂印的灼痛在进入这相对封闭的空间后,似乎变得更加清晰。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水缸边,用里面还算干净的水浸湿了自己一块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回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擦拭厉锋额头和脖颈的冷汗,又试图喂他喝点水。
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吞咽得极为困难。
“厉锋?厉锋?”苏蔓轻轻拍打他的脸颊,试图唤醒他的意识,“你醒醒,你不能睡!”
厉锋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而迷茫,但当他看清苏蔓的脸时,那涣散中又凝聚起一丝警惕和清醒。
“药……”他嘶哑地吐出几个字,手指无力地指向墙角那些油布包裹,“……褐色……皮囊……”
苏蔓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快步走到墙角,解开那些油布包裹。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一些干粮和碎银,果然有几个皮囊和瓷瓶。她找到那个褐色的皮囊,打开塞子,闻到一股浓郁刺鼻的草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