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马力诺,这个被意大利环抱的袖珍共和国,以其古老的城堡和宁静的山城风光闻名。凯撒·加图索穿行在狭窄而充满中世纪风情的石板街道上,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店铺和行人。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踏足的第几个欧洲国家了,从繁华的巴黎到浪漫的威尼斯,再从热情的巴塞罗那到古典的维也纳,最终,依据帕西提供的的线索,一张红发女孩从圣马力诺寄出的风景的明信片,他来到了这里。
就在凯撒怀疑帕西的信息准确性,准备北上冰岛碰碰运气时,在一个售卖手工陶瓷的小摊前,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红发女孩拿着一只彩绘的陶土杯子,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和摊主讨价还价,仿佛她只是一个来此度假的普通游客,而非从一场备受瞩目的婚约和家族期望中逃离的“新娘”。
凯撒停下脚步,静静地看了诺诺几秒。夕阳的金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红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像一团跃动的火焰。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迈步走了过去。
“这个,还有她刚才看过的那个盘子,一起包起来。”凯撒用同样流利的意大利语对摊主说道,同时将几张欧元纸币放在摊位上,金额远超过商品本身的价值。
诺诺闻声转过头,看到凯撒,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神情:“没想到我躲到这个山窝窝里,你都能找到我。”
凯撒接过摊主递来的包装好的陶瓷,递给诺诺:“你并没有用心躲藏,或者说,你潜意识里还是给我留了不少线索。我在巴黎蒙马特高地的一面墙上,看到了你画的涂鸦,那个戴着王冠的抽象太阳。”
诺诺撇撇嘴,不置可否,抱着装有陶瓷的纸袋,转身沿着斜坡向上走:“走吧,我住的地方在上面。”
凯撒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古老的山城小巷中。
诺诺租住的是一家家庭式小旅馆的房间,推开窗就能看到蒂塔诺山的景色。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但此刻却显得有些凌乱,打开的行李箱随意地摊在地上,衣服、书籍、还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小玩意儿散落在四处。
凯撒环视了一下这个充满诺诺个人风格的临时小窝:“这次又是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诺诺将纸袋放在唯一还算整洁的小桌上,自己坐到床边,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红色的长发垂下,遮住了部分表情。
“我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出来逛逛,透透气。”
凯撒走到诺诺面前,单膝微屈,平视着她的眼睛:“是我们的婚礼让你感到困扰了吗?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们可以推迟,一年,两年,或者更久,直到你真心愿意对我说‘我愿意’的那一天。”
诺诺摇摇头,又咬了一口苹果,咀嚼了几下才说:“不是婚礼的事情……”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至少,不完全是。”
凯撒沉默了片刻,做出了决定,他站起身,坐到诺诺身边,床垫微微下陷。
“诺诺,”他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可以向学院申请休学一年。就我们两个人,离开所有熟悉的人和事,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南极看极光,撒哈拉数星星,亚马逊雨林探险……无论你想去哪,这次,请让我和你一起,好吗?”
凯撒没有用华丽的辞藻,只是陈述着一个计划,但话语中蕴含的诚意和决心,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有力量。他了解诺诺,她需要的不是禁锢,而是陪伴和理解,是即使在她想要逃离整个世界时,也有一个人愿意毫不犹豫地跟上她的步伐。
诺诺抬起头,看着凯撒冰蓝色的眼眸,她忽然放松下来,身体微微倾斜,靠在了凯撒宽阔坚实的肩膀上,轻轻叹了口气。
“凯撒,”她低声说,“我们可以……逃婚吗?”
凯撒微微一怔。
诺诺继续道:“不在他们安排好的那个日子,不在那个到处都是记者和陌生人的地方。我们自己选一个日子,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只邀请真正关心我们的人,陌深、晓蔷、苏茜、楚子航……就我们几个,简简单单的,好不好?”
凯萨立刻明白,诺诺抗拒的,并非婚姻本身,而是那场被加图索家族和陈家精心策划的盛大仪式。她想要夺回属于自己人生的主导权,哪怕只是形式上的。这一点,恰恰与凯撒对家族的反感不谋而合。
凯撒伸出右手,轻轻握住诺诺的左手,十指自然地交叉紧扣:“没问题,这主意棒极了。我们来一场新郎新娘联手‘逃婚’,气死家里那些老家伙们。”
诺诺终于笑出声,肩膀轻轻抖动。
“其实,”她放松下来,开始倾诉,“我这次跑出来,是因为家里……想送我去马耳他的金色鸢尾花学院。”
“那个……新娘学院?”凯撒知道那所学院,专门为欧洲古老家族的千金们教授各种上流社会的礼仪、持家之道,旨在培养出符合家族期待的完美主妇。
“嗯。”诺诺的声音带着厌烦,“他们觉得我太野了,需要被规训一下,才能当好加图索家的媳妇。”
“估计是我家那些老顽固的主意。”凯撒冷哼一声,“既然你不想去,那就别去。我们可以提前开始我们的环球旅行,如果你担心家里追问,我可以让帕西想办法,给你安排个替身去应付一下。”
凯撒就是这样,他总是能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并且毫不犹豫地站在诺诺这一边。在他身边,诺诺总能感觉到一种被全然接纳和支持的安全感,仿佛无论她做出多么离经叛道的事情,都有一个人会为她托底。
两人依偎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和默契。
既然找到了诺诺,凯撒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为了寻找她而几乎耗尽了电量的手机,接上充电器,开机。
网络信号连接的瞬间,手机像是终于喘过气来一样,开始疯狂地震动,提示音嘀嘀嘀响成一片,大量的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提示涌了进来。
诺诺好奇地凑过去,从凯撒手里拿过手机,熟练地解锁,开始翻看,发送消息最多的是陌深和苏茜,其次是帕西、路明非和楚子航。
诺诺看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名字和关切的话语,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轻声说:“大家都……真好啊。”
“嗯,在卡塞尔学院的这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开心、最像自己的日子。”
诺诺点开陌深的最新一条信息,念给凯撒听:“‘会长大人,玩够了记得圣诞前回趟学院露个面。学生会的新生们只见过副会长,没见过皇帝,这像话吗?”
“陌深现在在学院?”凯撒问道。
“没有,”诺诺嘴角带笑,“他和晓蔷在芝加哥同居,论坛上说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听起来他们的日子过得不错……我们是不是也该考虑,进入同居阶段了?” 凯撒将这个盘旋在他心头已久的提议,用一种看似随意的口吻抛了出来。
诺诺闻言,猛地转过头,不知是羞是恼,她抬起右手,不轻不重地拍在凯撒结实的手臂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少来这套!借坡下驴是吧?加图索先生,你老实交代,这么急着想把我绑在身边,是不是害怕一不留神,我又跑得无影无踪?”
凯撒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坦然承认:“是。我很害怕。”
“即使这次寻找的每一处,都能看到你无意或有意留下的痕迹,但我还是很害怕。害怕某个地方找漏了,害怕你遇到真正的危险,害怕……”
凯撒罕见的坦诚和脆弱,让诺诺的心柔软了下来。她安静地靠在凯撒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诺诺将手机塞回凯撒手里,然后指着房间里散落的行李,用略带命令式的口吻说道:“帮我收拾!我要去洗个澡。晚上我要吃中餐,要最辣的那种水煮鱼!”
凯撒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接到了最重要的使命:“没问题!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看着凯撒开始利落地收拾房间,诺诺站起身,走向卫生间,在手触碰到门把手时,她停下脚步:“凯撒。”
“嗯?”凯撒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诺诺。
“我们回学院吧。”诺诺说,“我有点想苏茜了。”
凯撒愣了一下:“好,我让帕西安排飞机,我们明天就直接飞回学院。”
卫生间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凯撒站在房间中央,感觉这段时间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和焦虑,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他拨通了帕西的电话:“是我,安排一架飞机,明天从意大利的里米尼机场,直飞卡塞尔……对,我和诺诺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