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你一定要死死地记在心中！一辈子都不许忘记！”海兰红着眼，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若不是自己害了永琏，娘娘就能一直过她想过的安稳日子，安稳地陪在富察琅嬅身边、安稳地看着永琏登上帝位、安稳地终老。
可这一切，终究都被自己毁了。
娘娘真的恨她。
但是娘娘的话她明白了，富察琅嬅已死，娘娘怎么会不动心？此时此刻，海兰居然不恨富察琅嬅无用死这么早惹娘娘伤心了，她若不死，娘娘连话都不会和自己说。
永琪已经给了姐姐，姐姐又有皇上的情谊在，后半生只要不谋逆定然安稳顺遂，这后位.....就给了娘娘吧！
她只是想要一个后位而已啊！
只是现在....还不是该她动的时候。
海兰站起身，恢复了往常的笑容：“走吧永琪，咱们回去。”
“额娘，我们不去见皇阿玛了吗？”永琪有些不懂，今日不是要去问皇阿玛朱常洛和朱常洵的典故吗？
“去过了，不论谁问起，你都说去过了，知道了吗？”海兰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已经下定决心，要先为娘娘去除前进路上的阻碍——金玉妍....
如薏。
今日，是富察琅嬅最后一日祭礼，明日她就要真的离开这紫禁城，弘历站在棺椁前，止不住地伤心，而背后妃嫔与皇嗣一齐哭的伤心。璟瑟更是难过地靠在永琏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弘历沉浸在无边的哀恸中，缓缓转身，目光沉重地扫过跪在身后的妃嫔与皇子皇女们，一张张悲泣的脸庞印证着皇后的贤德与离去带来的巨大空缺。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跪在皇子前列的永璜身上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张年轻的脸上，竟是一片干涸，没有泪痕，没有红肿的眼眶，甚至连一丝强忍悲痛的动容都欠奉。
永璜只是低垂着头，姿态看似恭谨，却透着一股刻意的疏离与冷漠，仿佛眼前这场盛大的哀荣与他毫无关系。
一股被亵渎、被背叛的怒火瞬间冲垮了弘历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他死死地盯着永璜，眼神锐利如冰，带着帝王的震怒和难以置信的失望，几乎要将这个长子钉死在原地。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啜泣声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死寂而弱了下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跪在妃嫔首位的纯贵妃苏绿筠，几不可察地微微侧了侧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瞬间——
“嘭——！！！”
一拳砸在皮肉上沉闷的声音在大殿内显得格外突兀。
是永璋！
又是永璋！
永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已经是第三次永璋莽撞地用拳头解决问题了！
谁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手的，只知道他离永璜近，从侧面出拳一拳又快又狠，他脸上早已是涕泪横流，那双总是带着懵懂或执拗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纯粹而暴烈的悲愤。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豹子，完全不顾礼法规矩，几步就冲到跪着的永璜面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紧握的拳头带着全身的力气和积压的怒火，再一次狠狠砸在了永璜的肩头：
“你的心就这么硬吗？！皇额娘对你不好吗？！她在的时候，可曾亏待过你？！你为什么一点都不伤心？！为什么啊——！”
永璋一边捶打，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质问，声音破碎沙哑，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对富察琅嬅逝去的深切悲痛和对长兄冷漠的痛心疾首。拳头雨点般落下，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永璋！住手！”永琏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剧变，厉声喝止。他强撑着病弱的身子猛地扑上前，死死抱住了暴怒中的弟弟，将他从永璜身上拉开。
但他注意到就在他手碰到永璋的一瞬间，他永璋就收了所有的力气，半点不挣扎地跌倒在一边，来不及他多想，永璋就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我想皇额娘....我想皇额娘啊...她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哭声纯粹而悲怆，直击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永琏听着弟弟的哭喊，想起母亲生前的音容笑貌和临终前的凄凉控诉，眼圈瞬间红透，强忍的泪水终究还是无声滑落。
璟瑟更是心如刀绞，她松开永琏的衣袖，上前一步跪在永璋身边，将这个哭得浑身颤抖的弟弟紧紧搂入怀中，哽咽着拍抚他的背脊：“好大武不哭了....不哭了......姐姐知道你伤心....姐姐也想额娘......”
被这突如其来的殴打和质问砸懵的永璜，此刻才从震惊和肩头的剧痛中回过神来。他狼狈地抬起头，正对上弘历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眼睛。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慌忙伏地，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急切的辩解：
“皇阿玛息怒！儿臣…儿臣并非不伤心！儿臣见皇阿玛哀痛不已，身为长子，更需克制悲痛，强撑精神，替皇阿玛分担丧仪重担，料理外务，不敢沉溺哀伤而误了大事啊皇阿玛！”
这番冠冕堂皇、避重就轻的解释，无异于火上浇油。
“替朕分担？不敢沉溺？”弘历怒极反笑，那笑声冰冷刺骨，充满了无边的讽刺和暴怒：
“好一个‘不敢沉溺’！好一个‘替朕分担’！朕看你分明是毫无哀思，不忠不孝！孝贤皇后乃你嫡母，待你并无苛待，如今溘然长逝，你竟连一滴眼泪都吝于为她而流！这就是你所谓的孝道？！这就是你身为皇长子的担当？！”
一直冷眼旁观的如薏，看着永璜彻底触怒龙颜，心思转动。
永璜虽口称亲近她，但他终究是苏绿筠名义上的养子，提起他，众人只会想起景仁宫而非翊坤宫。此刻正是撇清并再添一把火的好时机。
她立刻换上满脸的担忧和不忍，哑着嗓子柔声劝道：“皇上息怒！龙体要紧！大阿哥....大阿哥或许真是一时思虑不周，并非有心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