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丧仪休息间，众妃都坐在偏殿里，金玉妍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窗边的苏绿筠，立即踱步过去笑着奉承起来：“孝贤皇后丧仪办的这样妥贴，都是纯贵妃娘娘的功劳呢。您贤名远播，儿女双全，将来这宫里都唯您马首是瞻呢。”
苏绿筠听着，缓缓转头脸上是淡然的笑意：
“皇上对孝贤皇后情深意切，丧仪自然什么都要最好的。有礼部和内务府一块督办，自然事事周全。嘉妃也深得皇上喜爱，孕育八阿哥，还认了上嗣院的金大人为父，此时此刻，不进则退。”
金玉妍没想到她一下就点破了自己的心思，故作不在乎地捂嘴笑起来：“呦——娘娘说笑呢，臣妾哪里配得上呢？”
“配不配的上，原不是别人说的算。”苏绿筠将头转了回去，继续看着窗外景象，声音轻飘飘的，像是真的不在乎这些虚名一样：“我想做的，不过是好好送姐姐一程....不论世人如何猜测，我的初心不该。”
“娘娘....”金玉妍还想说什么，但见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就觉得不屑，在心里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到底出身微末，就算抬旗了又怎么样？不照样是个没心气儿的东西。
海兰走在宫道上，神思有些恍惚。
如薏想做皇后，让自己去对付娘娘，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牵着永琪走在路上，她不知道该去见谁、对谁下手。毕竟如薏和苏绿筠在她心里都有着不同的意义。
可谁知，正当她纠结着，迎面却遇上了苏绿筠的仪仗。
“臣妾...给纯贵妃娘娘请安。”
“愉嫔怎么瞧着憔悴不少？”苏绿筠随意扫视她一眼，随口问起来。
而这样的话语落在海兰耳中就是关心——娘娘还在乎她。
眼眶顿时一热，海兰低着头不敢看她：“谢娘娘关怀，臣妾一切都好，不知娘娘——”
“那就好。”不等她说完，苏绿筠便不甚在意地打断了她，随手一挥便要离开。
海兰的心都要被那一挥打碎了，娘娘一直不肯见她，就连她去请安都会把她拒之门外，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又能说上些话，她怎么肯让娘娘离开：“娘娘！您当真厌恶臣妾至此吗？”
“愉嫔。”苏绿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向来温和的眼中没有一丝丝温柔：“这话本宫可就听不明白了。你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本宫都心知肚明，本宫一直索求唯有安稳度日而已，愉嫔今日怎么到想起问本宫这个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目光落在永琪身上：“五阿哥天资聪颖，你都舍得送去给娴贵妃抚养。说起来，永璜也一向亲近娴贵妃，看来都是你这位军师做的好了。本宫在孝贤皇后身边多年，竟然比不过你。”
海兰听着顿时慌了神急切地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娘娘！臣妾并非——臣妾送永琪去翊坤宫，是...是为了他的前程着想！娴贵妃娘娘她....她待永琪极好！至于大阿哥，他亲近娴贵妃，臣妾如何能左右得了？娘娘明鉴，臣妾对娘娘——”
“好了。”
苏绿筠的声音并不高，却瞬间斩断了海兰所有未出口的辩解。
她甚至没有看海兰那张写满慌乱与委屈的脸，目光只是淡淡地扫过被她牵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永琪。
“本宫乏了，这些车轱辘话，听得腻歪。”苏绿筠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厌烦和深深的疲惫，仿佛连多听一个字都是负担。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仪态依旧端庄，却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你既选了你想走的路，便好好走下去。本宫这景仁宫的门，日后也不必再来叩了。至于永琪....”
她的目光在永琪稚嫩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叹息，似怜悯，又似诀别：“....好生养着吧。本宫只盼他，莫要重蹈某些人的覆辙，白白辜负了生身之人的苦心筹谋。”
话音未落，苏绿筠已不愿意再停留。
海兰紧紧咬住下唇，脸色一片惨白。
她知道，若是今日让娘娘离去，那她们之间就真的只剩下怨恨和敌对了！
“娘娘！”
海兰松开永琪的手，猛地冲到仪仗面前跪下：“臣妾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一直深陷愧疚之中！此后种种，一切真的都与臣妾无关！”
“臣妾....臣妾....”
“海兰，本宫以前，是真的愿意好好待你的。”苏绿筠目光依旧冷淡，语气里是浓浓的失望和伤心：“一次次救你、安慰你，你却做了旁人的一把刀，狠狠地插在本宫心上。若不是你，本宫不会一次又一次失去在乎的东西。”
“罢了，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你既然选择把自己和一切都献给娴贵妃，本宫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你好好待她，将来等她做上皇后，自有你的好日子。”
说罢，她给筱果使了个眼色：“起驾。”
“娘娘....”
仪仗无声地再次动起来，绕过跪地的海兰，素白的衣袂在宫道的风中微微拂动，决绝地从她身边走过，没有一丝迟疑，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娘娘——！”
那冰冷的话语和毫不留恋的背影，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海兰最后一丝侥幸。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素白身影，海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寒意从脚底窜遍全身，比这初春的夜风更冷彻骨髓。眼泪无声地涌上眼眶，却被她死死忍住。
“额娘....”
永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额娘此时很伤心，他走上前想要抱住额娘安慰安慰她，海兰却猛地抬起头，死死攥住他的肩膀：“永琪，额娘已经把你给了娴贵妃，额娘不能再把自己也都留在娴贵妃这里.....”
“你记住，当初要是没有你纯娘娘，你根本就活不下来！都是她救了你你知道吗！”
永琪被这样的海兰吓了一大跳，只得糯糯点头：“儿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