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线人遇害
柳树巷比周亚文想象的还要破败。
狭窄的巷子两侧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成的筒子楼,墙皮剥落,电线如蛛网般杂乱交织。大多数住户已经搬走,窗户空洞洞地张着大口,只有零星几户还亮着灯。
周队,就是那家。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小张指着巷子尽头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张亦可和他奶奶住在一起。
周亚文示意其他队员分散警戒,自己带着小李走向那扇门。敲门后,里面传来一阵窸窣声,然后是苍老而警惕的问话:谁啊?
奶奶,我们是警察。周亚文放轻声音,想跟您了解些情况。
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浑浊的眼睛透过门缝打量着他们。确认了警察证件后,老人才颤巍巍地打开门。屋内光线昏暗,家具简陋但整洁,墙上挂着一张年轻男子的照片——正是工地上的死者。
明明昨晚没回来...老人喃喃道,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说去拿工钱,就再没...
周亚文心头一紧。他们还没告知老人噩耗。奶奶,张亦可最近在哪儿工作?
在孙家的工地干活。老人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你们是不是查到什么了?明明是不是出事了?
小李刚要开口,周亚文轻轻摇头,继续问道:您说的孙家,是长峰集团的孙家吗?
老人突然激动起来:就是他们!明明说孙家欠了他们三个月的工钱,他们去要,保安就打人...她剧烈咳嗽起来,上周明明回来说拿到了什么账本,能告倒孙家...然后就...
周亚文和小李交换了一个眼神。账本——与死者身上发现的纸条内容吻合。
奶奶。周亚文蹲下身,与老人平视,张亦可有没有说账本放在哪里?或者交给谁了?
老人摇头,眼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滑下:他只说交给可靠的人了...说明明是警察的朋友...你们不是明明说的警察朋友吗?
周亚文心头一震。警察朋友?张亦可是线人?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远发来的短信:「速回局里。卜队的旧线人刚被灭口,手法与工地案相同。」
周亚文瞳孔骤缩。卜梅,他们牺牲的前任大队长,生前一直在秘密调查长峰集团。
小李,你留下照顾奶奶,通知社区工作人员过来。周亚文迅速起身,我有急事回局里。
老人抓住他的袖子,眼神突然变得清明:警官,明明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周亚文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我们会抓住凶手的,我向您保证。
老人松开手,缓缓走向墙上的照片,轻轻抚摸着孙子的笑脸,背影佝偻得像一棵被风雪摧残的老树。
回局的路上,周亚文接到了陈璐的电话。
周队,尸检有新发现。陈璐的声音透着疲惫,死者体内有大量镇静剂成分,说明在被折磨前,他被药物控制了。这不是临时起意的犯罪,而是有预谋的虐杀。
职业杀手?
更可怕。陈璐停顿了一下,像是...某种惩罚仪式。我在死者胃里发现了这个。
手机震动,一张照片传来。周亚文放大查看——那是一枚被胃酸腐蚀得发黑的金属片,上面隐约可见一个数字:7。
什么意思?周亚文皱眉。
不知道。但我在卜队最后办的案子卷宗里见过类似标记。陈璐压低声音,林局让我不要声张,说等你回来再谈。
周亚文踩下油门,警车呼啸着穿过坊城的街道。阳光依旧明媚,但他感觉整座城市正被某种无形的黑暗慢慢吞噬。
局里的小会议室烟雾缭绕。林远站在白板前,上面贴满了照片和关系图。周亚文推门进来时,他正用红笔在一个名字上画圈——孙浩明。
卜队的线人叫老吴,是个包工头。林远没有寒暄,直接进入正题,今早在城东水库发现他的尸体,同样被折磨致死,右手掌心也有字烙印。
周亚文倒吸一口冷气:张亦可身上的纸条提到账本和长峰集团。他奶奶说他把账本交给了一个警察朋友
不是我们的人。林远摇头,卜队生前发展了不少民间线人,但记录不全。他敲了敲白板上卜梅的照片,两年前她查长峰集团洗钱案,在取证途中遭遇。
周亚文记得那天。他作为副队长接到通知赶到现场时,卜梅的车已经烧得只剩骨架。法医说她在撞击前就已经中弹。
你认为这两起命案与卜队的死有关?
林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出一段监控视频。画面中,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在巷子口与张亦可交谈,然后两人一起离开。
这是张亦可生前最后被拍到的画面。看这个人的走路姿势。林远定格画面,放大男子的背影,右肩微耸,左腿有点拖——和当年卜队案发前跟踪她的可疑人员特征吻合。
周亚文握紧了拳头:所以是同一伙人。
不仅如此。林远调出另一份文件,我让经侦的同事暗中查了长峰集团的资金流向。过去三年,他们通过空壳公司向这个账户转账超过两千万。他指着一串数字,账户持有人叫马三,外号,是省里挂了号的黑社会头目,专门帮人处理麻烦
会议室陷入沉默。周亚文明白林远在暗示什么——长峰集团雇佣职业罪犯杀害了卜梅的线人,手法与两年前如出一辙。
我们得拿到那个账本。周亚文说。
林远点头:我已经安排便衣监视孙浩明和长峰集团高层。但时间紧迫——他指了指白板上老吴和张亦可的照片,凶手在清理线索,下一个可能是拿到账本的人。
正说着,陈璐匆匆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林局,金属片化验结果出来了。是一种特制的标记牌,通常用于——
地下赌场的筹码。林远接过话头,马三的赌场。
周亚文突然想起什么:张亦可胃里的金属片上有个数字7,是什么意思?
赌场的高利贷。林远眼神冰冷,借了七位数,没按时还的,就会被。
陈璐补充道:我在卜队留下的资料里发现,她怀疑长峰集团通过地下赌场洗钱。赌客输掉的钱,实际上变成了的赌场收入。
一条清晰的链条在周亚文脑中形成:长峰集团利用赌场洗钱→卜梅查到证据→线人被害→现在账本出现→新一轮灭口。
我们需要接触卜队的其他线人。周亚文说,赶在凶手前面。
林远摇头:太危险。马三的人可能已经盯上了所有与卜队有关的人。他沉思片刻,我有个想法,但需要你冒险。
什么计划?
张亦可奶奶说他把账本交给了警察朋友林远目光锐利,我们放出消息,说有重要线人要向警方自首,引蛇出洞。
周亚文立刻明白了:我做诱饵?
不,太明显。林远摇头,我认识一个退休的老刑警,和卜队关系很好。他可以假装是那个警察朋友。我们设伏,抓活口。
周亚文刚要点头,手机突然响起。是小李从柳树巷打来的。
周队!出事了!小李的声音充满惊恐,张亦可奶奶家着火了!消防车正在路上,但...老太太没出来...
周亚文脸色瞬间煞白。他看向林远,后者已经抓起外套:走!凶手在销毁所有线索!
两人冲出会议室时,周亚文注意到白板上卜梅的照片似乎在注视着他。他突然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刑事案件,而是一场战争。而他们,才刚刚踏入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