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色黎明
坊城的清晨总是来得特别早。
陈璐蹲在泥泞的工地坑底，橡胶手套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她轻轻拨开死者脸上的泥土，露出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年轻面孔——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左耳缺失，十指指甲全部被拔除。
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陈璐头也不抬地说道，声音冷静得近乎机械，死因是颈动脉被割断，但在这之前，他至少遭受了六个小时的非人折磨。
站在坑边的周亚文捏紧了拳头。作为坊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新任大队长，他见过太多凶案现场，但每一次面对这种毫无人性的暴行，胃部还是会条件反射般抽搐。
六个小时...周亚文重复着这个数字，目光扫过周围。这是一处停工的建筑工地，几栋未完工的楼房像巨兽的骨架般矗立在晨光中。也就是说，他们是从昨天下午就开始折磨他了？
陈璐点点头，继续检查尸体：牙齿少了七颗，肋骨断了四根，右脚踝粉碎性骨折。最奇怪的是...她轻轻翻动死者的右手，掌心有深度灼伤，像是被某种高温金属烫出来的图案。
周亚文蹲下身，凑近观察。尽管尸体已经僵硬，但仍能辨认出掌心模糊的印记——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不是普通抢劫。周亚文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这是有组织的报复性谋杀。
工地外围，警笛声由远及近。周亚文的副手小李匆匆跑来：周队，林局到了。
周亚文抬头，看见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跨过警戒线走来。林远，坊城市公安局副局长，警服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脸上是常年熬夜留下的青黑色眼圈。
情况怎么样？林远的声音低沉有力。
周亚文简要汇报了现场发现，当提到死者掌心的字时，林远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查查最近的高利贷纠纷。林远说，特别是那些突然失踪后又出现的借款人。
法医陈璐正在指挥助手将尸体装入裹尸袋，闻言抬头：林局，这手法不像普通放贷的。太专业了，像是...
像是有反侦查经验的人干的。林远接过话头，目光扫过工地四周，通知技侦的同事，重点排查监控盲区。凶手熟悉这片区域。
周亚文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小李翻开笔记本：根据随身物品，初步判断是张亦可，24岁，家住城东区柳树巷，无业。前科记录显示他曾因打架斗殴被拘留过。
柳树巷？林远眼神一凛，那不是长峰集团拆迁的区域吗？
周亚文与林远交换了一个眼神。长峰集团，坊城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近年来几乎垄断了旧城改造项目，而关于其强拆、暴力拆迁的投诉从未间断过。
先别打草惊蛇。林远压低声音，亚文，你亲自带人去柳树巷走访，注意方式方法。
周亚文点头，转身招呼队员准备出发。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现场的肃穆。一辆黑色奔驰停在警戒线外，车门打开，走下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
哟，这么热闹？男子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保养得当的脸，我是长峰集团的孙浩明，这片工地是我们公司的。发生什么事了？
周亚文上前一步：刑侦大队周亚文。这里发生了命案，暂时封锁调查。
孙浩明挑了挑眉：命案？在我们工地？他作出一副惊讶表情，但眼神却飘向坑中的尸体，真不幸。需要我们公司配合什么吗？
林远不动声色地走过来：孙先生是吧？我们可能需要调取工地近期的监控录像和人员进出记录。
当然可以。孙浩明爽快地答应，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林远，随时联系我。我们长峰集团一向遵纪守法，全力配合警方工作。
林远接过名片，没有多说什么。孙浩明又看了尸体一眼，嘴角抽动了一下，转身回到车上。奔驰车扬长而去，卷起一片尘土。
太嚣张了。小李低声骂道。
周亚文望着远去的车影，若有所思：他认识死者。
不仅认识。林远冷冷地说，他刚才看尸体时，右手下意识摸了下左腕上的手表——人在紧张时的典型动作。
陈璐已经完成了现场初步勘查，走过来汇报：林局，我在死者衣服夹层里发现了这个。她递过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一张被血浸透一半的纸条。
周亚文凑近看，勉强辨认出几个字：...账本...长峰...保护...
林远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这不是普通凶杀案。亚文，立刻成立专案组，我要这个案子的所有细节。
远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照在这片染血的工地上。周亚文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不知为何，却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