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渐行渐远
周清扬在咖啡厅角落敲打着键盘，屏幕上《城市边缘》的文档已经停留在这段三天了。他删掉刚写的句子，揉了揉太阳穴。窗外的雨滴顺着玻璃滑落，模糊了坊城清晨的街景。
手机震动，是许小雅的信息：今晚行里聚餐，不用等我吃饭。
周清扬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这是本周第三次了。他回复了一个字，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咖啡厅老板娘林姐走过来，放下一杯新冲的美式。又熬夜了？眼睛红得像兔子。她五十出头，是周清扬在这家兼职咖啡店认识的唯一朋友。
修改稿子。周清扬勉强笑了笑。
林姐瞥了眼他的屏幕，你那篇小说还没搞定？
编辑说要更有冲击力周清扬做了个引号手势，好像平静地描写生活就不够有价值。
年轻人就是急躁。林姐摇摇头，生活本来就是细水长流。她突然压低声音，对了，上周那个常来的出版社编辑，今天下午约了人在这里谈事。
周清扬眼睛一亮。那位编辑曾对他的作品表示过兴趣。几点？
三点。别太刻意，林姐眨眨眼，就当是偶遇。
周清扬点点头，重新看向窗外。雨中的行人匆匆而过，撑起的伞像一朵朵移动的蘑菇。他想起大学时和许小雅共撑一把伞的日子，那时候他们总是故意走得很慢，任凭雨水打湿裤脚。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许妈妈发来的语音消息。周清扬犹豫了一下才点开。
小周啊，小雅说你们还没找到新房子？我和她爸爸商量了一下，可以先借你们一笔钱付首付，贷款慢慢还...
周清扬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如何回复。许妈妈的声音亲切，但字里行间都是对他们现状的不满。上周许小雅回家吃饭，回来后情绪低落，想必又听了不少。
他最终回复：谢谢阿姨，我们正在想办法。
傍晚回到家，屋内漆黑一片。周清扬打开灯，发现餐桌上摆着外卖盒和一张纸条：给你点了最爱吃的黄焖鸡，记得热一下。——小雅
周清扬盯着纸条上熟悉的字迹，突然感到一阵陌生。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用纸条交流了？以前许小雅总会亲自打电话告诉他这些事。
他机械地加热食物，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咀嚼。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主持人的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十点半响起。许小雅进门时脸颊微红，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和香水味。
还没睡？她有些惊讶地看着仍在电脑前的周清扬。
等你。周清扬合上笔记本，聚会开心吗？
还行，主要是部门经理一直在讲他儿子在美国留学的事。许小雅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周清扬没见过的藏蓝色连衣裙，对了，今天王副总提到坊城分行的事，说如果我有兴趣，可以申请内部调动。
周清扬的手指在键盘上收紧。你怎么说？
许小雅走进浴室，声音被水声冲淡：我说考虑考虑。
水声停止后，她擦着头发出来，看到周清扬仍坐在原地，表情凝重。怎么了？
你从没告诉我你在认真考虑坊城的工作。
许小雅叹了口气，我们不是说过要坦诚相待吗？
是啊，说过的。周清扬苦笑，就像你坦诚地告诉我这条裙子是新买的？标签还在沙发上。
许小雅脸色变了，快步走到沙发前抓起标签。只是打折时随手买的...周清扬，我们现在连买衣服都要互相报备了吗？
不是衣服的问题。周清扬站起身，是你开始对我隐瞒事情。上周你妈安排你见的那个老同学，其实是相亲吧？
许小雅的瞳孔微微收缩，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周清扬感到一阵窒息，重要的是你去了，而且没告诉我。
因为我只是去应付一下！许小雅提高了声音，你知道我爸妈有多难缠，我只是为了让他们闭嘴才...
然后呢？周清扬打断她，下次是不是就要应付着结婚？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许小雅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水光，你根本不理解我的压力。
我理解，周清扬的声音低沉下来，只是不知道我们能坚持多久。
这句话悬在两人之间，重得几乎能听见回声。许小雅最终转身走进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周清扬站在客厅中央，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已经筑起了一堵无形的墙。而今晚，他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