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少在那多愁善感了。”影哼了一声，“咱们公会四个人就你一个还有妈，你抱怨什么？”
白泽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他不像影一样，因为异能的缘故可以在黑暗中视物，于是拍亮了夜灯。
橘黄色的灯光温柔地将两人包裹了进去。
“我不是在抱怨，我已经习惯了。”他说。
他从影的手里救下了那只杯子，又给他倒了些水。
“在很多事上，母亲都对我十分纵容，但我一直知道那条线在哪里。”他说，“在她心里，有些事远比我更重要。”
影默然不语。
他们是能交托生死的队友，彼此间却鲜少提及过去。
谁都有不愿揭开的伤疤，有时候不问也是一种体贴。
“试试吧，”许久之后，影喃喃道，“等下还是劝劝她。”
白泽耸耸肩，不置可否。
午夜十二点整，换好一身黑衣的叶凌一推开门，就看到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
“有事？”她问影。
影立刻破防了：“你为什么只问我不问白泽？”
“我和他本来也是住在一起的。”叶凌说。
她看了一眼时间：“有事快说，没事我就走了——这次不带你，别想着搞什么亲自报仇那一套。上次你就搞砸了，而且这次是直接去卫家，你的实力太低。”
影简直被她这一番话戳成了筛子，他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我说，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他说。
“嗯？”叶凌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
影坐在沙发上，扭头仰着脸看着她：“这两天我们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你这个时候再闯入卫家，实在太危险了。”
“你不想杀顾昀了？”叶凌问。
“想，”影老老实实地承认道，“但和你的安危比起来……”
叶凌一下子眯起了眼睛。
“你觉得我打不过他们？”她的语气危险起来，“你看不起我的实力？”
“我不是这个意思！”
影简直难以置信，他明明是为了她着想，怎么到了她的耳中被扭曲成了这样？！
“我是不想让你冒险！”他气呼呼地说，“我恨死顾昀了！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心理斗争才劝自己放下的？我不想你遇到危险，不想你再被关回研究院去！和你的安全比起来顾昀算什么——”
“我答应过你会帮你杀了他。”叶凌打断了他，“这是当初我们说好的。”
“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影忿忿道，“你以为我真的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失去所有记忆？零，我们是同伴，你不必做什么我也会帮你的，我就只希望你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叶凌的手放在了他的头上。
“对，我们是同伴，所以我现在去杀顾昀，并不是因为当初口头的那个约定。”叶凌说。
她对他笑了下：“他死了，你会放过自己吗？”
影的嗓子干涩得厉害：“什么？我、我没有……”
“当年的事错不在你，害死你爸妈的是顾昀。”叶凌说，“我去杀他，是想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这样你就不必再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我想让你活得轻松一些。”她说。
影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不过，”叶凌收回了手，声音变得冷漠而不满，“既然你质疑我的实力，等有时间我会让你亲自体验一下的。”
“不是，我没有……”
没等他说完，叶凌已经转身回了卧室，推开窗跃入了黑暗。
影仍保持着扭头的姿势，许久之后，慢慢转了回来。
“回自己房间哭去。”白泽冷漠地说。
“我没哭！！”影叫道。
“那回你自己房间去睡。”
影站起来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咬牙切齿地说：“以后别叫我看见你再用那些手段！”
白泽淡定地端起杯子喝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装模作样了！零看不出来，你以为我也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
“不懂。”
“装货！死绿茶！”
“你那么凶干嘛呀，你肝火太旺知道吗？明天喝点丝瓜汤降下火气吧。”
白泽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往窗边推：“晚安，再见。”
他当着影的面关上了窗。
影在外面低声骂了两句，很快窗外便恢复了寂静。
白泽坐到床边，轻微地呼出一口气来。
床上零的温度尚未散去，他将被子扯开铺平，自己则靠在床头，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他同样两天没有合眼，但此刻却不觉得困倦。
心脏正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撕扯着，反复而长久的疼痛催生出了一种诡异的期待，他发觉自己正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再次抛弃。
他骗了零。
他说他不确定母亲是否会保下他们。
可实际上他心中清楚。
她不会。
他只是不肯相信罢了。
屋里弥漫着熟悉的味道，是他小时候房间里常用的香薰。
一阵风凭空刮起，将香味吹得四下散落开来。
这些都不重要了，白泽面无表情地想着，最重要的是零能安全回来。
……
卫家庄园灯火通明。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一伙胆大包天的窃贼闯入联合政厅，将储存在里面的元素结晶一扫而空——相较于烟花秀上发生踩踏，这才是明天的新闻头条。
叶凌十分顺利地潜入了卫家。
托卫兰的福，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顾昀的房间。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所幸果然如她所料，高阶觉醒者都被引开了，面对留下来的人，她轻而易举就避开了。
精神域中显示顾昀的房内有两个光点，叶凌挑了一下眉，空间系异能和光系异能同时发动，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房间。
她听见顾昀正在卧室里情绪激动地对另一个人说着话。
“你不能走！”他喊道，“家主说过你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我！别跟我说什么我在这里很安全，你什么都不懂！”
“砰”地一声，他似乎摔了什么东西。
“你不懂，你不懂！他来了！”他语无伦次地说，“他一定想尽办法杀我的，他都来到内城了！”
另一个人发出了一声嗤笑。
“一个四级觉醒者而已，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害怕。顾昀，你是亏心事做得太多了吧？”
叶凌的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还是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