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比刚才那场火情造成的伤者要多上许多。
李叔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他在依旧躺在地上的岩面前蹲下：“岩先生，您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岩移开眼睛，不与他对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嘟囔道，“我低血糖，晕得厉害，站不起来。”
“好吧，好吧。”李叔捏了捏眉心，“那你还要多久才能不晕？”
“二十分钟！”岩脱口而出。
随即他便意识到不妥，立刻找补道：“以前我也晕过，最少要二十分钟。”
“我真没空陪您闹了。”李叔叹道，“岩先生，您知不知道今晚这一场烟花秀要花多少钱？”
岩愣了一下，犹豫着给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最大金额：“一、一万金？”
李叔摇摇头：“要再加两个零。”
“一百万？！”岩惊呼出声。
李叔连忙抬起手往下压：“您小声些！”
岩“呼”地一下坐起身来，指着天空：“一百万金，就、就这样……”
他结巴了半天，最后终于憋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就这样听个响就没了？！”
“还能看上两个小时……重点不是这个。”李叔说，“白家花了这么多钱，但今晚上的烟花秀上却接二连三地出现事故，您信不信，明天的新闻上一定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攻讦家主。”
岩呆呆地看着他：“可是这……和白阿姨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是自己身上着了火，又自己摔倒的么？白阿姨又没在场……”
李叔听见这个称呼愣了愣，但并没有纠正：“家主有很多敌人。一些是与她意见不合的政敌，一些是因为家主动了他们的利益，还有一些……单纯就是看不惯她女人的身份。这些人时刻都在等着抓住家主的错处，哪怕与家主并无关系，他们也绝不会放过的。”
“为什么？”岩十分不解，“意见不合就打一架，谁赢了就听谁的啊！利益……利益不都是靠自己抢的吗？还有女人，女人怎么了？零也是女人啊，我们都听她的。”
岩坐在地上，李叔第一次得以与他平视。
这个凭借一张脸就能吓哭小孩的男人的眼睛黑白分明，里面满是迷惑和不解。
“你们为什么听零的？”他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为什么不能听？”岩反问。
“她是个女人。”李叔说。
“女人怎么了？”岩越发迷惑，“零打架很厉害，脑子也好使——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人，这些就不算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叔说，“虽然这么说有些难听，但现实就是一个女人要比男人厉害上许多，才能被承认，被看见。你们和零应该没有认识多久吧？为什么会处处听她的？”
是因为白泽？
这句话在他的舌尖打了个转，最后咽了下去。
他跟在白韫身边这么多年，亲眼看着她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位置的，自然也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说过这种话。
仿佛一个女人的所有成就，都必须要依靠男人才能达成。她的权力，她的位置，她的一切，都是因为男人施舍才得到的。
他一向厌恶这种莫名的揣测，可就在刚才，那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的内心深处，竟也有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
李叔正鄙夷着自己，就听见岩说：“零就是比我们厉害啊。”
他回过神来，看到岩一脸坦然：“我们加起来都打不过零，听她的有什么不对吗？”
李叔不由愣住，零……这么厉害吗？
可资料上显示，她只是个四级觉醒者而已。
他若有所思。
岩等了一会儿，见他没说话，不由拉了拉他的胳膊。
“要不我和他们道个歉吧？”他有些不安地说。
这样人流密集的广场上，两人的身边硬是空出了一大片空地。他扭过头，看到人群又向后退了两米，似乎生怕下一秒他又会暴起，压倒一大片。
“我不是故意的。”
岩很愧疚，他确实想闹出一点乱子来，好让李叔没空去管白泽和零，但没想到这么多人受了伤，更没想到还会牵连到白阿姨。
白阿姨是个好人来着，她和他说话的时候，哪怕他回答得结结巴巴，白阿姨也一直耐心地听着，昨天还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李叔站起身来，说道，“您感觉好些了吗？”
“啊？哦哦哦，我好多了。”岩说。
“那您先在这里等一等，”李叔说，“现在周围没有人，您应该不会害怕了吧？”
“我……”岩想不到什么理由，悄悄看了一眼手环，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剩下的就交给影好了，“我没什么事了……”
他的动作没有瞒过李叔，李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开始在人群中寻找着“白泽”的身影。
“白泽”早已不在原地，他一边四下寻找，一边思索着岩刚才的话。
有一道灵感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速度太快，以至于他没能立刻抓住。
到处都找不到人。
不祥的预感逐渐在李叔心中升起，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回禀家主的时候，终于在广场的角落里看到了“白泽”的背影。
但这反而让他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一直跟在岩身边，那影呢？
李叔分开人群，慢慢接近了那个背影，最后停在了背后。
他抬起手，却没有立刻拍下去。
“李叔？”
零的脸从白泽的怀中探了出来，笑吟吟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您怎么过来啦？是有什么事吗？”
白泽也回过头，静静地看着李叔。
李叔松了一口气。
“抱歉打扰了，”他调整了一下表情，微笑着说，“只是刚才广场上出了些事，我担心你们受伤，所以过来看看。”
“我看到似乎有人身上着火了，”叶凌说，“是被烟花引燃的吗？”
“可能吧。”李叔含糊道，“所幸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意外——”
手环急促的响声打断了他的话，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发生什么事了？”白泽问。
“没有……没事。”李叔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时间不早了，不如我先送你们回去休息吧。”
白泽没有理会，低下头问叶凌：“想回去吗？”
“有些累了，”叶凌说，“回去吧。”
她从白泽的遮挡中走了出来，对李叔笑了笑：“麻烦李叔了。”
“您客气了。”李叔恭敬地说。
“走吧。”叶凌挽住了白泽的胳膊。
李叔走在他们身后，眉毛挤在了一起，眼中的光晦暗不明。
零穿的确实是那件墨蓝色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