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阳台吹进来，老夫子站在那儿没动。楼下那片空车位上，落叶还在打转，像没人捡的旧纸片。他刚才把手机放下，转身回屋，却没去睡觉。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摸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那是昨晚写的三行字：请她吃饭，饭后散步，拿出戒指。他盯着看了会儿，又把它摊开，压在台灯底下。
电脑还开着。屏幕上是那个叫“求婚计划——启动”的文档。光标在第一行闪着，像是等他说点什么。
他坐下来，手指搭上键盘，没急着打字。脑子里倒是开始翻东西。今天下午秦先生拍他肩膀说的话，一句句冒出来。“别总一个人待着。”“该热闹的时候也得热闹。”还有保洁阿姨说的，“有话能说，才是过得下去的日子。”
这些话以前听过，也没当回事。可现在听着，有点不一样了。
他点开金手指系统，输入陈小姐的名字。页面跳出来一堆数据——最近三个月的情绪波动图、常去的超市、周末散步路线、朋友圈点赞记录。这些东西他早看过，但从来没连起来想过。
他调出一张图表，是情绪曲线。横轴是时间，纵轴是心情指数。大部分时候平平的，偶尔往上翘一点，是她和朋友聚餐那天；有一次突然往下掉，是他陪她去医院复查，路上堵车，她坐在副驾没说话。
他记得那天她只说了句：“没事，就是有点累。”
可系统记下了。数值跌到4.2，持续了两个小时。
他又翻到出行记录。每周六上午十点，她都会去城东那家花市。不是买多贵的花，通常是绿萝、吊兰，再加一盆小多肉。有一次买了向日葵，放在阳台上晒了半个月。
系统自动标注了一条备注：【连续6周购买植物，偏好低维护品种，倾向自然生活氛围】
他看着这条备注，嘴角动了一下。
接着打开的是语音片段归档。这是金手指偷偷录下的日常对话片段，经过授权提取。他点开最近一条，是她在电话里跟同事聊天。
“婚礼？我现在哪顾得上想这个……等孩子生了再说吧。”
声音轻轻的，没什么情绪。但他听出来了，她说“婚礼”两个字时，停了半秒。
他把这段语音反复听了三遍。
然后关掉，新建一个文档，标题改成：**求婚计划 · 初步构想**
他开始写。
第一条：选个她心情好的日子。查了下周天气，周六晴，适合出门。
第二条：地点不能太吵，也不能太正式。她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第三条：戒指已经准备好了，藏在书房第三个柜子里，蓝色盒子。
写到这里他停住。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难的。
难的是怎么让她知道，这不是因为责任，也不是因为孩子要出生了才补的一场仪式。而是他真的想和她结婚，早就想，只是拖到现在。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是在社区义诊。她穿着白大褂，蹲在地上给一只流浪猫包扎腿伤。那只猫乱动，她就一边按着它一边笑：“你再抓我，我就把你送去绝育。”
那时候他就在旁边站着，手里拿着登记表，忘了说话。
后来慢慢熟了，发现她爱吃街角那家豆腐脑，喜欢下雨天不开伞走路，看电影看到一半常会睡着。她不擅长说甜话，但每次他熬夜工作，第二天桌上总会多一杯热豆浆。
这些事没人要求她做。她就这么做了。
他低头继续打字。
第四条：要说清楚，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娶你。不是因为别的。
第五条：如果她问为什么现在才提，就说我之前太笨，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敲完这行字，他靠在椅背上，闭眼两分钟。
再睁开时，眼神变了。不像刚才那样犹豫，也不再反复权衡“是不是合适时机”。他知道，再等下去，可能就变成一辈子的习惯——只守护，不表白。
他重新打开愿望清单那页。
【想在一个有花的小院子办婚礼】
【希望婚礼上放《月亮代表我的心》】
【不想要太大排场，家人朋友在就行】
他一条条看过去，最后停在第一条。
有花的小院子……小区后面那片废弃绿地，最近正在改造。听说要建成共享花园，居民可以申请认领一小块地种花。他还没报名，但现在可以试试。
只要申请下来，花种好，阳光正好，就可以带她去那边走走。不用跪下，也不用搞太多花样。就说一句：“我们结婚吧。”
她要是愿意，就当场打电话通知双方父母。
他把这几条想法全记进文档，还加了个备注：**优先事项：确保当天无突发任务干扰（关闭金手指预警推送）**
做完这些，他合上电脑，起身去了书房角落的柜子。拉开第三格，取出那个蓝色丝绒盒。打开看了一眼，戒指安静地躺在里面，银色戒圈，简单款。
他没拿出来戴，只是盖上盖子，放回原处。
回到桌前，他把写好的计划打印出来，一页纸。折成四折，放进抽屉最里面。顺手把台灯下的那张草稿也收了进去。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喝了一半，听见外面传来几声鸟叫。天快亮了。
他走到阳台，看见东边楼顶露出一缕光。空气很干净，风吹过来带着点青草味。
他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那张照片——她站在医院走廊，手里拿着检查单，回头冲他笑。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头发上。
这张照片他一直没删。
他盯着看了很久，然后退出相册，打开日历。
下周六，晴。
他在那天下面画了个圈。
刚划完，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物业群的消息：【今日起，小区南门快递柜更换新系统，请居民及时绑定手机号】
他看完，没回，也没关屏幕。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笑声。抬头看去，一对年轻夫妻正牵着狗往公园方向走。女人突然停下，指着路边刚开的一簇野花说：“你看，春天真的来了。”
男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笑了。
老夫子也笑了。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转身回屋。走到客厅时，顺手打开了电视。新闻正在播天气预报，主持人说：“本周气温回升，适宜户外活动。”
他没换台，就站在那儿听着。
直到播报结束，广告响起，他才关掉电视。
然后他坐回书桌前，拿出纸笔，重新写下三句话：
找个阳光好的日子，请她吃顿饭。
饭后带她去新修的花园走走。
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
写完，他把纸折好，贴着胸口放进了内衣口袋。
这时，窗外的天已经全亮了。楼下有人开始晨练，脚步声轻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