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手机放下，屏幕暗了下去。他没再盯着那串神秘地址看，而是站起身，走到厨房烧了壶水。水开的时候，他听见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是保洁阿姨和秦先生一起上来了。
门铃响了。
他开门，两人站在外面。保洁阿姨手里提着一盒点心，说是儿子儿媳特意让她带来的，感谢那天的茶和话。秦先生穿着旧夹克，笑呵呵地说：“风波过去了，得喝杯好茶压压惊。”
老夫子让两人进屋，换了拖鞋，坐到沙发上。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铁罐，倒出些普洱放进紫砂壶，又加了刚烧开的水。茶香慢慢散出来，屋里安静下来。
“事情都处理完了。”老夫子说，“那个骑电动车的人被保安拦下后，交到了派出所。他包里的假合同、业主名单全都被收走了。物业也查了监控，确认他是多次伪装成快递员在楼里转悠。”
保洁阿姨点点头，手放在膝盖上搓了搓：“我儿子昨晚打电话给我，说他们把手机里那些乱七八糟的App都删了。还换了新密码，连指纹登录都关了。”
秦先生喝了口茶：“年轻人这次长记性了。本来感情就不错，现在反倒更黏糊了。”
老夫子笑了笑，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递给保洁阿姨：“这是我打印出来的证据复印件，你收着。以后要是再有人上门说什么贷款、换房、政府补贴，直接拿出来报警就行。”
保洁阿姨接过，一张张翻看。看到上面写着“目标已激活，推进b方案”时，她手抖了一下：“他们真的……早就盯上我们家了？”
“盯上的不是你们家。”老夫子摇头，“是所有刚结婚、住小房子、还没孩子的人。这种家庭最容易慌，一提‘将来’就紧张。老赵就是靠这个吃饭的。”
秦先生哼了一声：“他就爱搞这些阴招。上次想骗老人买保健品，结果被社区讲座揭了底。这次又来这套，真是不长记性。”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
老夫子给两人续上茶，忽然问：“你们说，两个人过日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保洁阿姨想了想：“有话能说吧。以前我看我儿子谈恋爱，什么事都藏着，我就知道迟早要吵。”
秦先生接过话：“不怕麻烦对方才是真亲近。你看有些人，生病了都不告诉另一半，非说自己没事。其实不是坚强，是不信。”
老夫子听着，目光落在茶几上——那里还放着两张叠好的纸条。是他从那天小夫妻写完话后收走的。他一直没还回去，也不知道该不该还。
他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张，边缘已经有点卷。
“那天他们写的字，到现在我都记得。”他说，“一个说不想让对方吃泡面省钱，一个说路过花店想买绿萝又怕被骂。”
保洁阿姨笑了：“后来他们真去买了。今早我去打扫楼道，看见门口多了个花盆，里面种了棵小绿萝，还挂着标签：‘厨房专属氧气员’。”
秦先生哈哈笑出声：“这名字起得有意思。”
老夫子也笑了，端起茶杯吹了口气。
窗外天色渐暗，楼下路灯亮起来，照着空车位。那辆灰色电动车再没出现过。
“老赵最近怎么样？”秦先生问。
“消停了。”老夫子说，“手下被抓现行，项目黄了，他名下的空置商铺也被税务突击检查。听说他自己都躲起来了，电话打不通，朋友圈也不更新。”
“活该。”保洁阿姨语气干脆，“干这种缺德事，早晚倒霉。”
三人正说着，老夫子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物业群的消息：【7栋3单元电梯已完成反诈宣传贴纸更换，请居民注意识别陌生推销】
他把手机放下，没说话。
但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这一晚聊得很轻松。没有阴谋，没有追踪，也没有金手指弹出的红色警报。只有茶、点心和几句家常话。
快十点时，保洁阿姨起身要走。临出门前，她回头看着老夫子：“您帮了我们这么多，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等哪天我儿子儿媳有空，一定要请您吃饭。”
秦先生也拍拍老夫子肩膀：“你是这个小区最让人安心的人。别总一个人待着，该热闹的时候也得热闹。”
门关上了。
老夫子回到客厅，收拾茶具。他把两张纸条夹进书里，放回架子。然后洗了杯子，擦干，摆好。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节目是讲一对老夫妻旅行的故事。两人骑着电动车走遍乡镇，拍视频发网上，粉丝越来越多。主持人问他们为什么出发，老头说：“一辈子都在忙孩子忙工作，现在就想和她一起浪费时间。”
老夫子关掉电视，走到阳台。
夜风凉，但他没觉得冷。楼下那盏灯还亮着，映着地面。他掏出手机，打开相册。
翻到一张照片——陈小姐站在医院走廊，手里拿着孕期检查单，笑着回头看他。那天他陪她去做产检，顺手拍了一张。她不知道，但他一直留着。
他指尖停在屏幕上，很久没动。
然后他轻声说：“她等了这么久……我总想着把一切都安排好。”
他转身回屋，打开笔记本电脑。新建一个文档，输入标题：
求婚计划——启动
他又打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存着过去几个月收集的信息：陈小姐喜欢的餐厅、常去的超市、休息日的习惯路线、对婚礼场地的看法……这些都是金手指自动整理的日常数据，原本只是出于关心，随手保存。
现在他一条条看过去。
看到最后一页时，他停下。
上面写着：【愿望清单 · 陈小姐】
1. 想在一个有花的小院子办婚礼
2. 希望婚礼上放《月亮代表我的心》
3. 不想要太大排场，家人朋友在就行
老夫子合上电脑，靠在椅背上。
他想起今天保洁阿姨说的话：“有话能说，才是过得下去的日子。”
他也想起秦先生那句：“不怕麻烦对方，才是真在乎。”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查过无数数据，设过层层防线，抓过骗子现行。却从来没牵着一个人，走进民政局。
他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拿出一支笔，在纸上写下第一行：
第一步：选个天气好的日子，请她吃饭。
第二步：饭后散步，走到她最喜欢的那条林荫道。
第三步：拿出戒指，问她愿不愿意。
写完，他盯着那三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拿起笔，在最上面画了个圈，圈住整张纸。
他把纸折好，塞进内衣口袋，贴着胸口的位置。
这时手机又响了。
是一条短信。
没有署名，只有一串数字和地址：**明晚八点，城西仓库，带齐东西**
老夫子看了眼，没删，也没回。
他站起身，走向卧室。
走到一半，又折回来，从书架上抽出那本书，取出两张纸条。
他展开其中一张，上面写着：“我不想你为了省钱天天吃泡面。”
他看了一会儿，重新叠好，放回书里。
关门睡觉前，他最后看了眼窗外。
路灯下，一片落叶被风吹起，打着旋，落在空车位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