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最后几天的阳光像是被泡在了蜜里,暖得黏人。井惜婕和靖安几乎没踏出家门半步——清晨一起被点心的爪子拍醒,遛狗时会在小区的银杏树下捡几片扇形叶子夹进书里。
中午围着厨房打转,他切菜时她总忍不住从背后抱他一下,结果被溅了满围裙的番茄汁。
傍晚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看到动情处,他会突然低头亲她的发顶,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连空气里都飘着洗过的床单味和淡淡的狗粮香,像个被揉得软软的小窝。
转眼到了上学日,秋日的阳光透过香樟树叶,在教学楼的白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在大家准备去食堂吃午饭的时候,草坪上就炸开了锅——学生会不知什么时候搭了十几顶原木色遮阳架,爬满了紫色的三角梅和垂下来的常春藤,架子底下铺着厚厚的草坪垫,散落着十几个五颜六色的懒人沙发,像丢了一地的。几个穿学生会马甲的同学正往架子上挂捕梦网和彩带,风一吹,晃悠悠地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响声。
“哇,这也太会了吧!”壳壳拽着井惜婕的胳膊就往草坪跑,帆布鞋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声,“快来看,还有免费的冰饮!”她一头扎进一个粉色的懒人沙发里,整个人陷进去大半,舒服得直哼哼,“婕婕你快来,这个蓝的看起来最软!”
井惜婕刚弯腰想试试,后颈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妹,国庆躲哪儿快活去了?”顾宣的声音带着点戏谑,他穿着件灰色连帽衫,手里捏着瓶冰咖啡,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还快活呢。”井惜婕直起身,笑着捶了他一下,“经历了一箩筐比高数题还绕的事。倒是你,放假前不是说要给自己放个假吗?跑哪儿去了?”
顾宣往旁边的懒人沙发上一坐,长长地叹了口气,夸张地瘫成个“大”字:“还能去哪儿?公司呗。周希禹那家伙请了好几天假,说是养伤,撂下一堆烂摊子,我天天从早到晚开会,咖啡都灌了半箱。”他瞥了井惜婕一眼,挑眉道,“你也不说来公司给我送杯奶茶,亏我还天天替你盯着那疯子,生怕他又干出什么离谱事。”
井惜婕的笑容淡了些,踢了踢他的鞋尖:“他的事……你都知道了?”
“知道。”顾宣坐直了些,语气正经起来,“结扎那事,是他自己找医生做的,是真的。”他顿了顿,看着井惜婕紧绷的侧脸,“说实话,那小子从小就犟,但这次……算有那么点真心吧。”
“他的真心也太沉了。”井惜婕低头揪着衣角,声音轻得像风,“我接不住,也不想接了。”
“想好了?”顾宣追问,眼里带着点探究。他其实一直觉得,井惜婕对周希禹总有那么点没说清的牵绊。
“嗯。”井惜婕抬起头,阳光落在她眼里,亮得很,“我想待在靖安身边。”
顾宣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行啊你,倒是比我想的果断。”他原以为,周希禹那近乎自毁的付出,多少能让她动摇几分。
“不是果断,是累了。”井惜婕望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人群,声音很轻,“一次又一次的拉扯,像在走钢丝。我不想再悬着了,就想找个能踏踏实实站着的地方。”她转头看向顾宣,眼神认真,“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冷漠了?毕竟他……”
“冷漠个屁。”顾宣打断她,语气带着点护短的凶,“感情又不是做慈善,将就不来。你觉得安稳最重要,那就选安稳的,没什么对不对的。”他话锋一转,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靖安那小子,家里背景不简单,你知道吗?”
井惜婕摇摇头,笑得坦然:“不知道,也没问过。”她踢了踢脚下的草,“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会因为摔了一跤哭鼻子的小屁孩,会把最后一颗糖塞给我。这么多年,他是他,他的家庭是他的家庭,对我来说,这从来都是两回事。”
顾宣看着她眼里的笃定,突然觉得自家妹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他举起手里的冰咖啡,碰了碰她的杯子:“行,你心里有数就行。以后要是那小子敢欺负你,哥替你揍他。”
“好。”井惜婕被他逗笑,阳光穿过三角梅的缝隙落在她脸上,像撒了层金粉。远处壳壳举着杯冰奶茶冲她挥手,懒人沙发被她压得变了形,像只胖乎乎的小怪兽。
草坪上的笑声、风声、远处的下课铃混在一起,像首轻快的歌。井惜婕吸了口冰饮,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心里突然变得格外踏实——原来选一条安稳的路,阳光都会变得更暖些。
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井惜婕点开屏幕,靖安的消息就蹦了出来,条条都裹着暖意。
【宝宝,周三有比赛,今天得加训,可能要晚点回家了。】末尾还缀了个委屈的小狗表情包。
井惜婕笑着飞快回复:【没关系呀,我刚好去顾宣哥的甜品店“打劫”,晚上想吃什么?今天我下厨!】
“哟,这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顾宣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里转着支笔,挑眉打量她,“跟谁聊呢?魂都飞了。”
井惜婕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嘿嘿笑:“我和壳壳想去你店里蹭点吃的,她念叨你家新品好久了。”说罢还冲壳壳的方向眨了眨眼,把“主谋”的帽子稳稳扣过去。
顾宣低笑出声,用笔敲了敲她的课本:“行,我下午让他们多准备点,你叫上室友一起去拿,我请客。”
“哇,哥哥你免单的样子真帅!”井惜婕双手比心,“这大腿我可抱稳了。”
“自己妹妹,不宠着难道给别人欺负?”顾宣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拿起书,“我回教室了,下午放学直接去店里就行。”
下午的课四点准时结束,井惜婕拉着壳壳、小暖直奔顾宣的甜品店。暖黄的灯光里飘着黄油和焦糖的香气,店员笑着端出刚出炉的海盐焦糖泡芙、抹茶慕斯,三个人像小老鼠似的尝了个遍,最后各自打包了蛋糕和手冲咖啡,笑着道别去找各自的男朋友。
井惜婕拎着甜品袋往家走,路过超市又拐进去,挑了些新鲜的芦笋、口蘑,结账时还不忘在手机上下单了肋排和牛腱——都是靖安爱吃的。走到小区门口,跑腿小哥刚好送来订的处理好的土鸡,她一手拎着果蔬,一手抱着沉甸甸的蛋糕盒和肉品,嘴里小声嘟囔:“早知道少买点了,胳膊都快断了……这蛋糕也太大了,果然贪心是要遭报应的。”
刚到家门口,就见顾宣靠在墙边玩手机,脚边放着个印着高端日料店logo的保温箱,手里还拎着瓶包装精致的清酒,看起来不像是来蹭饭,倒像是来赴宴的。
“哥?你怎么在这儿?”井惜婕惊讶地挑眉。
顾宣直起身,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语气懒洋洋的:“怎么,不欢迎?我这当哥的,还不能来妹妹家蹭顿饭了?”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温箱,“刚从日料店订的A5和牛,还有几样海鲜,你那点食材不够吃。”
井惜婕眼睛一亮:“哇,哥你也太够意思了!快进来,我买了好多菜呢。”她推开家门,点心已经摇着尾巴扑了上来,前爪扒着顾宣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呜咽。
顾宣换鞋时,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客厅——装修是简约的北欧风,书架上摆着几本井惜婕爱看的散文,茶几上放着两个情侣马克杯,杯沿还沾着点井惜婕的唇印,处处透着两个人住在一起的痕迹。他心里那点想探探靖安底细的念头又冒了上来,不动声色地把清酒放在餐边柜上。
井惜婕把食材一股脑塞进厨房,正挽着袖子准备系围裙,门铃突然响了。她跑去开门,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厨师服的人,手里还提着工具箱。
“请问是井小姐家吗?顾先生订的私厨服务。”为首的厨师礼貌地问。
井惜婕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客厅:“哥,你还叫了厨师?”
顾宣正坐在沙发上逗点心,闻言抬了抬下巴:“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忙活,今天你当甩手掌柜就行。”
厨师们动作麻利地进了厨房,很快就传来切菜声和煎烤的滋滋声。井惜婕索性把围裙扔在一边,从甜品盒里挖了块抹茶慕斯塞进嘴里,凑到顾宣身边坐下:“哥,你这也太破费了。”
“难得来你家一趟,热闹热闹。”顾宣给她倒了杯果汁,目光落在她满足的侧脸,突然开口,“周希禹这几天没找你吧?”
井惜婕舀蛋糕的手顿了顿,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没……但岑恩昨天给我发了条消息,说他伤口发炎住院了,我没回。”她吸了口果汁,语气里带着烦躁,“其实我挺怕他又搞出什么事来的,总觉得不踏实。”
顾宣叹了口气,指尖敲了敲桌面:“婕婕,你得想明白,心软有时候不是好事。你现在既然选了靖安,就该彻底跟过去划清界限。周希禹那人偏执得很,你越是犹豫,他越觉得有机会,到最后伤的还是你和靖安。”
他看着井惜婕低头不语的样子,又补了句:“靖安等你这么多年,你不能再让他受一次委屈了,知道吗?”
井惜婕闷闷地“嗯”了一声,叉子在蛋糕上划出浅浅的痕迹。厨房飘来和牛煎熟的香气,混着甜丝丝的奶油味,可她心里那点烦躁,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顾宣看她这模样,没再多说,只是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调了个轻松的综艺:“先不想这些,等会儿靖安回来了,一起吃顿好的。”
井惜婕点了点头,往嘴里又塞了口蛋糕。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可她心里清楚,顾宣说得对——有些事,是该做个了断了。
客厅里的挂钟刚敲过七点,门锁就传来轻微的响动。井惜婕抬头望去,靖安推门走进来,身上那件黑色衬衫衬得他肩宽腰窄,领口随意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额前的碎发还带着点训练后的微湿,眼神亮得像淬了星光。
井惜婕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这家伙,分明是训练后,洗了澡故意换了身好看的衣服回来。
靖安原本带着笑意的脸,在看到餐桌边上的顾宣时微微一滞。顾宣正端着酒杯晃悠,见他进来,挑衅的挑起眉朝他招手,眼底那抹戏谑的笑,像是把他那点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宣哥,你来了。”靖安很快敛起神色,笑着打招呼,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来蹭顿饭,顺便看看你们过的怎么样。”顾宣放下酒杯,语气听着随意,目光却在靖安身上转了一圈,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挺幸福的。”
井惜婕赶紧走上前,从靖安手里接过运动包,故意大声转移话题:“里面是换洗衣物吧?快去洗手,今天的晚餐是哥哥请了厨师来家里做的。做了好多好吃的,都是你爱吃的呢!”
靖安顺着她的话点头,刚要拉着她去房间亲她,顾宣突然喊住他:“别急啊,过来喝杯酒再去。”他拿起桌上的清酒,往两个玻璃杯里各倒了半杯,“庆祝你比赛顺利。”
靖安看了眼井惜婕,见她没反对,便在顾宣对面坐下,端起酒杯:“谢谢宣哥。”
“客气什么。”顾宣抬手和他碰了碰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满上,“再来一杯,说说你跟我们家婕婕,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
靖安刚喝了半杯,闻言顿了顿,认真道:“等我比赛结束,想正式去拜访叔叔阿姨。”
“哦?这么有诚意?”顾宣挑眉,又给他倒了一杯,“那再喝一个,算我提前替我干爹干妈敬你。”
井惜婕坐在旁边,看着顾宣一杯接一杯地给靖安倒酒,眉头悄悄皱起来。靖安酒量本就不算好,训练完本就累,此刻脸颊已经泛起红晕,眼神也开始发飘,却还是硬撑着和顾宣碰杯。
“哥,你别总灌他酒啊。”井惜婕伸手按住顾宣的酒瓶,“他明天还要训练呢。”
“哟,这就护上了?”顾宣笑着睨她一眼,转而对靖安说,“你看,妹妹多心疼你。不过这杯得喝,我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对我们家婕婕?要是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靖安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声音带着点酒意的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不会欺负她,只会对她好。”说完仰头又喝了一杯。
“行,这话我记着。”顾宣又要倒酒,井惜婕赶紧抢过酒瓶:“哥!你再喝他该醉了!”她拿起桌上的果汁往靖安杯里倒,“安安,喝点这个解解酒。”
说着,她拿起靖安没喝完的半杯清酒,仰头就灌了下去——清酒入口绵柔,后劲儿却猛地冲上头顶,她眼前瞬间晃了晃,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你这丫头,凑什么热闹。”顾宣哭笑不得,却也没再逼靖安,转而开始“拷问”,“你家是做什么的?我听婕婕说你从没跟她提过。”
靖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神清明了一瞬,缓缓道:“做点小生意,却很忙,家里人不太管我。”
“小生意?”顾宣挑眉,“能随便就买宾利、迈巴赫,还有两套江景大平层的小生意?”
靖安笑了笑,没正面回答:“都是家里的,跟我没关系。我只想靠自己的努力,以后能给婕婕安稳的生活。”
顾宣盯着他看了半天,总觉得这小子在装醉,话里真真假假掺着,却偏挑不出错处。他心里憋着股劲儿,索性拿起酒瓶直接对着嘴喝,嘴里还嘟囔:“我就不信问不出……”
没等井惜婕拦着,顾宣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手里的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毯上,人直挺挺地往沙发上一倒,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居然自己先醉过去了。
井惜婕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又转头看向靖安。靖安靠在椅背上,脸颊红得厉害,眼神却带着点狡黠的笑,哪还有半分醉意。
“你……”井惜婕又气又笑,“你装的?”
靖安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声音带着酒气的沙哑,却凑近她耳边说:“不装醉,怎么躲得过他的拷问?”他低头吻了吻她发烫的脸颊,“不过宝宝替我挡酒的样子,真可爱。”
井惜婕被他说得脸红,看着沙发上睡得人事不知的顾宣,又看了看怀里笑眼弯弯的靖安,突然觉得这顿晚饭,可比想象中热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