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如同亘古冰川深处的回响，带着一丝玩味的戏谑，凿穿了“夜鸦”最后的心防。
“女士优先，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不懂？
不，他懂了。
他懂了个屁！
“夜鸦”的瞳孔里，只剩下那艘漆黑的侦察舰决然撞进那扇狂暴空间门的最后一幕。
那扇门，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边缘正在疯狂塌陷、湮灭。
他甚至能看到，对方冲进去的瞬间，舰尾被一道漆黑的空间裂隙扫过，带起一溜刺眼到极致的能量火花。
疯子！
那艘船里，坐着一个将整个宇宙都当成游乐场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夜鸦”的心在滴血。
他耗尽无数资源和人情才开辟出的秘密通道，是他最大的底牌。
此刻，就这么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强盗，用最粗暴、最不讲理的方式，给抢了！
可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敢生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空间门在“幽灵号”消失后，猛然向内一缩，随即彻底崩溃，化作一片吞噬一切的绝对虚无。
最后的生路，断了。
“夜鸦”无力地瘫坐在驾驶座上，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因绝望而扭曲的，沟壑纵横的脸。
他缓缓转头，视线似乎穿透了无尽空间，望向那片无数神魔舰队对峙的死亡坟场。
完了。
出不去了。
……
轰！
“幽灵号”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甩了出来。
舰桥内，撕裂耳膜的警报声与柒拾叁冰冷的报告音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交响。
“警告！舰体结构完整度下降至百分之十。”
“警告！空间稳定锚失效，正在重新校准坐标系！”
月神被恐怖的过载死死按在座椅上，脸色找不到一丝血色，那双清冷的银色眸子里，还残留着穿越通道时，目睹时空被撕成碎片的惊悸。
刚才那短短几秒，她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被扔进了法则的绞肉机里，反复碾压了亿万次。
李青玄手按剑柄，身形纹丝不动，唯有微微泛白的指节，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那颗通透的剑心，在刚才的法则风暴中，被刮去了所有浮华，只剩下最纯粹、最锋利的剑意。
却也因此，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
唯有林渊，早已站稳了身形。
他的目光甚至没在窗外那末日般的景象上停留一秒，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扫描周围所有生命信号。”
“遵命，主人。”柒拾叁的身影在闪烁的红光中微微一晃，“广域生命探测已启动……扫描完成。”
“报告主人，半径一百万公里内，未发现任何高维生命信号。”
“生命信号为零。”
这句话，如同一盆来自绝对零度的冰水，浇在月神那几乎要崩溃的神经上。
她猛地抬头，望向窗外。
天穹，是破碎的。
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痕，如同神明脸上狰狞的伤疤，横贯整个视野。
大地早已不存，无数堪比星辰的陆地残骸，在虚空中静静漂浮，上面残留着宫殿的废墟，神像的断臂。
一条条由纯粹毁灭能量构成的“法则之河”，在虚空中奔涌，所过之处，物质无声消融。
这里是奥古斯都的神国。
一个正在走向彻底死亡的世界。
而他们，就在这片死亡的中心。
“很好。”
林渊对这个结果，似乎相当满意。
斗兽场的笼子，果然空了。
但他眼底深处没有半分松懈。
能留在这片崩塌神国的，最低也是星域级，甚至有界王坐镇。
虽然“幽灵号”拥有堪比界王一击的“归墟”主炮。
可毕竟不是真正的界王。
一旦被发现，下场只有一个——死。
必须尽快找到空间薄弱点，强行破开壁垒，离开这里！
“柒拾叁，三大空间薄弱点，现状。”
林渊的声音，将月神的意识从无边恐惧中拉回。
主控屏幕上，刺目的红色警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标注着三个血色骷髅头的恐怖星图。
“主人。”
柒拾叁的声音不带感情，却透着一股数据也无法掩盖的凝重。
“坐标一，‘虚空之痕’，神国壁垒最稳定的裂隙，原本由‘泰坦神族’镇守，因距离过远，无法确定其是否还有‘泰坦神族镇守’。”
屏幕上，一艘散发着审判之光的宏伟神舟虚影浮现，仅是图像，就让月神感到一阵神魂层面的窒息。
“坐标二，‘法则暗流’，一条天然形成的时空隧道，内部充斥着足以绞杀星域级强者的法则碎片，危险性极高，出口未知。目前距离我们最近，扫描……无任何生命信号。”
“坐标三，‘奥古斯都之心’，虚假的界王之心所在，神国崩塌的核心奇点，所有顶级势力最初的目标，布满杀局与陷阱的几率高达90%以上。”
柒拾叁汇报完毕。
舰桥内，再次陷入死寂。
月神看着那三个选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两条路，被星海中最顶级的掠食者堵死。
一条路，通向未知，九死一生。
一个完美的死局。
“所以……”她的声音发干，透着一股自暴自弃的绝望，“我们还是被困死了？”
“不。”
林渊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他看着屏幕上那三个血色的骷髅头，眼神，像是在看超市货架上三件等待挑选的商品。
“两条路被人堵了。”
“一条路没人堵。”
他伸出手指，没有丝毫犹豫，轻轻点在了那个代表着“法则暗流”的，漆黑的旋涡之上。
“那我们就走这条。”
他的逻辑，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绝对自信。
月神已经不想说话了。
她只是闭上眼，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疯吧。
毁灭吧。
赶紧的。
“柒拾叁，航向‘法则暗流’。”
“遵命，主人。”
“幽灵号”的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舰体调转方向，朝着那片代表着绝对死亡的漆黑旋涡，决然驶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法则暗流”的全貌，终于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根本不是什么旋涡。
那是一道横亘在虚空中的，巨大无朋的……宇宙伤口！
伤口边缘，无数细碎的空间裂隙如蛛网般蔓延，狂暴的法则碎片在其中明灭，时而化作焚天的烈焰，时而凝为冻结灵魂的绝对零度。
仅仅是靠近，“幽灵号”的护盾就在无声地剧烈闪烁，能量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下滑。
“报告主人，前方能量潮汐强度超过临界值！‘幽灵号’强行闯入，舰体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当场解体！”
柒拾叁发出了最后的警告，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数据无法模拟的急促。
林渊没有回答。
五成的生还率，已经高得离谱了。
赌了！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仿佛要吞噬整个宇宙的伤口。
那双金色的瞳孔中，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反而燃起了一丝近乎癫狂的兴奋与好奇！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柒拾叁。”
他的声音，穿透了警报的喧嚣，清晰地响彻在舰桥内每一个角落。
“强行打开它。”
“湮灭炮，百分之百充能！”
“把它给我……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