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六斤颤颤巍巍的接过烟说:“儿啊,我宁愿你们恨我,宁愿你们骂我几句,甚至打我几拳,我也不愿意何秋躺在那冰冷的山上啊。”
说着,嘴角开始发抖,眼睛发红。
这是何六斤的真心话,他愧对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回村以后,让他这个在村里的下三滥人物,过上了被人尊重的日子。
儿女理应恨他,可上天为什么要带走他的女儿啊。
何冰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你也保重身体。”
王寡妇则拉着李俊军说:“李警察啊,小秋走了,可我欠她的二十万还没有还完,你放心,那些钱我们认,只是现在困难,得慢慢来。”
李俊军说:“小秋说了,不用急,你们慢慢还。”
王寡妇呜咽道:“小秋第一次去我家吃饭,我想着,以后两家好好处,谁知,竟然是最后一餐饭。”
李俊军拍拍王寡妇的肩说:“其实小秋去了,从内心里,就是原谅了你们。嫂子,小秋不在了,还有两个孩子呢,我们两家继续好好处。”
王寡妇不停的点头:“是,好好处,我们是一家人。”
客人来得差不多了,最关键的人却没有来。
何冰和李俊军对着村头望了又望,上官师父不会忘记了吧?
今日还要等他来开启祭拜仪式啊。
往村头看第88次时,上官义的黑色奔驰出现了,何冰忙说:“上官师父来了,上官师父来了。”
上官义来了,正式祭拜仪式开始了,屋里的客人全部都站出来迎接。
与上官义同行的,还有田田和华静。
上官义冷漠的下车,与何冰和李俊军握手,大步走进堂屋,径直来到何秋遗像前,点了三根香,沉默的看着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默默的插上香。
行云流水,上官义神态严肃的上完香,对李俊军说:“一休呢?珠珠呢?”
很快两个孩子来到了上官义的身边。
上官义双手捧着何秋的灵位,对一休说:“豆豆还小,你的户口曾经落在姑姑名下,也算是何秋的长子,你来抱灵位。”
一休乖巧的抱着何秋的灵位。
上官义再把遗像递给珠珠:“你是大女儿,抱着遗像,一路上记得喊妈妈,把你想说的话,说给妈妈听。”
珠珠点点头,眼泪已经倾泻了。
上官义摸摸珠珠的头:“别哭,你说的话,妈妈都能听到。”
随后,上官义下令,放一挂长鞭,亲属们挑起成堆成堆的元宝和纸钱,抱着亲人们送来的鞭炮,从李家出发,浩浩荡荡前往何秋的坟墓。
这本是一个普通祭奠已故亲人的拜年风俗,参与的人,只有自家的亲人。
谁知上官义带领一群人,才走到大路上,何家村的村民们,抱着一筐一筐的元宝,在路边等着了。
上官义吩咐何冰和李俊军,把村民的祭品都收下,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文娇的祭品最多,除了元宝,还有鞭炮,她塞给何冰说:“我们外人不能上山,你帮我带上去,记得跟何秋说,我想她。”
何冰接过祭品,说:“谢谢。”
抬眼间,看到了站在路边的林语,他一愣,随即对她笑了笑。
何秋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过年的祭拜,会搞得这么隆重。
她看到了舅舅舅妈,看到了哭得不能自已的大姨,看到了憔悴不堪的白妈妈李妈妈,看到了安洁抱着豆豆,看到了无数村民自愿的站在大路两边相送。
何秋也看到了上官义,他眉头紧皱,心事重重,威严的指挥着徒弟的祭奠礼。
作为法师,上官义为很多人主持过祭拜典礼,如今,他主持的是自己最心爱徒弟的祭拜典礼。
何秋不禁唏嘘,她居然亲眼看到了自己的丧礼,真是人间混乱而有趣。
有些村民跟着李家的人群,走了一段路,有些村民,送上祭品就站在路边交谈着。
何秋见人群上山了,便回宿舍去了,今天太冷,还是在宿舍烤火舒服一些。
祭奠进行了一个小时,山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还有亲人们的哀哭声。
所有元宝全部如数烧掉了,祭奠仪式也就结束了。
一休和珠珠抱着遗像与香炉下山了。
一休悄悄的问珠珠:“你跟姑姑都说了什么?”
珠珠嘴一瘪,眼泪在眼睛里滴溜溜的转:“我告诉妈妈,我想她了。”
一休老成的叹口气:“傻,你要说我们很好,姑姑别担心。姑姑不牵挂我们了,她才会重新投胎做人啊。你说你想她,姑姑就会舍不得投胎了。”
珠珠一愣,赶紧把眼泪擦干:“真的吗?那我重新说。”
一路上,珠珠小声念叨着:“妈妈,我和弟弟都很好,你别担心我们,你早点投胎吧,不过你重新做人以后,不能把珠珠忘了。”
挤在一休身边的田田,嘴巴一翘:“笨,秋姨根本就不在地府,也不会投胎。”
珠珠大吃一惊:“那,那怎么办?”
田田低声道:“她会回何家村的。也许她早就来了,只是你们不知道。”
啊……
下了山,回到李家,五桌酒席开席了。
上官义把灵位和遗像放好,与华静,田田,一休,石头坐在一桌。
上官义看看一休问:“学习怎么样?”
一休低着头说:“英语不太好。”
不知道为什么,一休总是有点害怕上官义。
“给你师父叠了金元宝吗?”上官义又问。
一休站起来,惊讶的说:“师父的不是和姑姑的在一起吗?还要分开叠吗?”
上官义点点头:“清明节,鬼节,你都要单独给你师父烧钱,你姑姑那么多亲人,你师父只有你。”
一休点点头:“我知道了,上官爷爷。等我回家了,在师父的画像前,给他拜三拜,师父就不会怪我了。”“
画像?什么画像?”上官义不经意的问。
“林阿姨给师父画的啊,也给姑姑画了。”一休回答。
“你姑姑也有?我怎么没有看到?”
一休一听,放下筷子,跑到姑姑的灵位旁边,拿出一张裱好的巨大油画,说:“上官爷爷,你看,是姑姑和豆豆。”
这幅油画一直没有挂起来,何秋才走,挂这么艳丽的油画,不太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