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香混着艾草的清苦飘在村口时,天边的鱼肚白已经染透了半边天。胡三爷刚喝完一碗热粥,守山涧的汉子就跑了来,裤脚沾着湿泥:“三爷,山涧的水浑了!黑紫色的絮状物漂在水面,碰着石头就粘住,跟藤蔓的汁液一个味!”
胡三爷放下碗,拎起槐木杖就往山涧赶,狗剩攥着半块馒头跟在后面,嘴里还嚼着:“三爷,俺刚才看村东头的井沿,裂缝里的黑烟小多了,灶灰混着艾草灰压得挺严实!”
到了山涧边,果然见涧水泛着暗沉的紫,水面上飘着细碎的黑絮,粘在岸边的石头上,一晒就成了硬壳。胡三爷蹲下身,用槐木杖挑了点黑絮,杖身的黑纹轻轻颤了颤,竟泛起淡淡的金光——这阴翳气沾了水,反倒比在土里更难清。
“得把山涧上游的水截住,不然阴翳气顺着水流进村里的田,秧苗全得枯。”胡三爷抬头看向山涧上游,那里隐在晨雾里,隐约能看见几块巨大的岩石。“狗剩,你去叫几个会编竹筐的妇女,再扛些干艾草来;我去上游找截水的地方。”
狗剩应了声,转身就往村里跑,路过破庙时,还特意绕进去看了眼——新塌的土坑边,汉子们正把混着灶灰的艾草根往坑里填,黄符烧过的灰烬压在上面,藤蔓再没敢冒头。守庙的张叔见他跑过,喊了句:“狗剩,给你留了块烤红薯,记得来拿!”
等狗剩带着妇女们扛着竹筐、抱着艾草赶到山涧上游时,胡三爷已经在两块岩石中间搭了道临时土坝,只是土坝缝里还渗着浑水。“快!把竹筐装满艾草和灶灰,叠在土坝上,再用藤蔓(晒干的枯藤,没沾阴翳气)捆紧!”胡三爷指挥着,自己也蹲下身帮着递艾草。
妇女们手巧,没半个时辰就把竹筐堆成了半人高的挡水墙,浑水渗过艾草层,再流下来时竟清了些,只是竹筐上的艾草很快就泛了黑。“得两个时辰换一次艾草,不然竹筐会被阴翳气蚀穿。”胡三爷摸了摸泛黑的艾草,眉头没松——这阴翳气的后劲,比他想的还足。
正说着,山涧下游突然传来喊声:“三爷!村西头的田埂裂了缝!黑絮飘进田里了!”
胡三爷心里一沉,刚要动身,王大娘就拎着个布包跑过来,里面装着晒干的野菊:“三爷,俺昨儿听俺家老伴说,野菊能克阴湿气,你看能不能混着艾草用?”她一边说,一边抓出把野菊,撒在泛黑的艾草上——奇了,野菊一沾艾草,竟冒出细微的白汽,黑纹似的阴翳气竟淡了点。
“有用!”胡三爷眼睛亮了亮,“狗剩,你带几个汉子去村西头,把野菊混着艾草灰撒在田埂裂缝里,再用石板压住;王大娘,麻烦你组织妇女们去山里采野菊,越多越好!”
众人立刻分头行动,狗剩带着汉子们往村西跑时,还不忘把张叔留的烤红薯塞给胡三爷:“三爷,你饿了就吃,俺去去就回!”
胡三爷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捏了捏怀里的烤红薯,又看了眼山涧里慢慢变清的水——晨光已经爬上了山尖,晨露落在艾草上,滚成晶莹的水珠,沾到黑絮就化了,倒像是天然的“清翳水”。他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往村里跑,对着正在晒艾草的老人们喊:“把晨露收集起来,混着野菊汁,洒在裂缝和坑边!晨露能克阴翳气!”
老人们一听,赶紧找来陶罐,小心翼翼地收集草叶上的晨露。王大娘带着采野菊的妇女们回来,正好撞见,立刻动手把野菊捣成汁,混进晨露里——淡金色的液体晃在罐子里,闻着有股清苦的香。
等狗剩带着汉子们把村西头的田埂补好,回到村口时,就见村民们正轮流用陶罐往裂缝、井沿、山涧边洒晨露菊汁,沾到的黑絮瞬间就化了,连空气里的腥气都淡了不少。胡三爷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那个黑布人留下的铜罐,罐底的细孔里还沾着点黑液,他对着晨光看了看,突然说:“这罐底的刻痕,是后山的地形图!”
众人围过来一看,果然见罐底刻着细微的纹路,标着破庙、祠堂、山涧,还有一个没去过的地方——后山深处的溶洞。“黑布人下次肯定会去溶洞,那里说不定有灵脉的另一处分支!”胡三爷指着溶洞的位置,“我们得提前去守住,不然他要是在溶洞里倒阴血,整个灵脉主干就真的保不住了。”
“俺们跟你去!”汉子们举着柴刀,妇女们攥着野菊,老人们也说要去帮忙看陶罐、收晨露。狗剩站在最前面,手里握着一张新画的黄符,是村里的老先生刚画的,符纸上还沾着晨露:“三爷,俺们现在就去溶洞,把艾草和野菊都带上,再挖道沟把晨露菊汁引过去,看他还怎么撒阴血!”
胡三爷看着齐心的村民们,槐木杖上的黑纹轻轻亮了,像是在呼应。晨光已经洒满了村子,老槐树上的铜铃铛不再急响,只是随着晨风轻轻晃着,“叮铃”一声,温柔得像在鼓劲。
“走!去溶洞!”胡三爷率先往后山深处走,村民们跟在后面,陶罐里的晨露菊汁晃着光,艾草和野菊的清香飘在风里。狗剩走在队伍中间,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烤红薯,心里踏实得很——他知道,这场守护灵脉的仗还没打完,但只要大伙在一起,就没有守不住的坎。
后山深处的溶洞隐在晨雾里,洞口的岩石上还沾着点黑絮,像是黑布人来过的痕迹。胡三爷抬手示意大伙停下,从怀里掏出晨露菊汁,往洞口洒了点——黑絮瞬间化了,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洞口。
“大伙小心,进去后按之前分好的来:汉子们扛艾草堵洞口,妇女们撒野菊和晨露,老人们看住陶罐,别让阴翳气从缝隙钻进来。”胡三爷压低声音,手里的槐木杖已经亮了黑纹,“狗剩,你跟在我身边,帮我盯着洞壁上的裂缝。”
狗剩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黄符。晨光从洞口照进去,映着地上的碎石,隐约能听见洞里传来“滴答”的水声——一场新的守护,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