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钻进土里的黑丝没走多远,就缠上了守骨人墓旁老槐树的根,树皮瞬间发黑发脆,像被抽走了活气。转天一早,李婶去溪边洗衣,就见水面飘着几尾死鱼,鱼腹里裹着细小的黑渣,和之前坟头渗出的黑液一模一样。她攥着衣角往晒谷场跑,刚到就撞见胡三太爷蹲在地脉石旁,眉头拧成疙瘩——石缝里的银簪微光弱了大半,还沾着点灰黑色的黏液。
“不是守骨人的余孽。”胡三太爷用拐杖刮了点黏液,凑近闻了闻,脸色骤变,“是‘噬念’的根!太奶奶当年封印的不只是邪祟,还有它藏在槐根里的本体!”话音刚落,村里突然传来鸡飞狗跳的动静,王老六慌慌张张跑过来,说自家的猪撞开栏门,直往老槐树那边冲,拦都拦不住,到了树底下就趴在地上不动了,浑身冰凉。
狗剩抱起小雨往老槐树赶,远远就见那棵老槐树枝叶乱晃,明明没风,树干却“嘎吱嘎吱”响,树根处的土裂开半尺宽的缝,缝里渗出的黑液比上次更浓,还冒着丝丝白气,闻着像腐骨混着霉味。更吓人的是,趴在树底下的猪,肚子竟慢慢鼓起来,皮肤下好像有东西在动,仔细看,是无数细如发丝的黑丝在往猪皮里钻。
“不能让它吸家畜的气!”村长抄起锄头往裂缝里砸,锄头刚碰到黑液,就被腐蚀得只剩半截铁头。小雨突然拽着狗剩的衣角,小手指着树缝:“阿姐,里面有眼睛!”众人往缝里看,果然有两点绿光在晃,像野兽的眼,还伴着“沙沙”的声音,不是风吹树叶,是骨头摩擦的动静——是守骨人的头骨,正被黑丝裹着,慢慢从土里抬起来。
胡三太爷突然想起樟木箱夹层里的纸,赶紧让李婶回去取。李婶跑着回来时,手里的纸都被攥皱了,上面太奶奶的字迹带着颤抖:“噬念以骨为巢,以念为食,槐根乃其脉,需以月魂(中秋月满时的月光)、芋心(新蒸芋泥的芯)、桂芯(老宅桂木的芯)、骨簪之灵,四者合一,钉其脉,封其巢”。原来上次只是打散了噬念的虚影,它的本体一直在槐根里,靠之前漏出的黑丝吸了守骨人的骨头,现在要借家畜的气破根而出。
“月快上中天了!”狗剩抬头看,月亮已经爬到头顶,银辉比前一晚更亮。王老六想起老宅那棵枯桂树,之前砍枝桠时,树干里有块发亮的木芯,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是太奶奶特意留下的,赶紧往老宅跑。李婶则跑回灶台,重新蒸了锅芋泥,特意挑了中间最软的芋心,用蓝布帕包着抱过来。
胡三太爷接过芋心和桂芯,把桂芯削成半尺长的木钉,蘸满芋心的黏液,对着槐树根的裂缝喊:“小雨,唱童谣!完整的!”小雨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唱起来:“月娘圆,芋泥甜,艾草香,护家园;骨簪沉,地脉锁,童谣响,邪祟躲;桂芯硬,芋心暖,月魂照,孽根断!”
童谣刚落,月光突然像被拉过来似的,聚在桂木钉上,木钉瞬间亮起金光。胡三太爷猛地把木钉往裂缝里扎,“滋啦”一声,黑液瞬间溅起,里面的绿光剧烈晃动,守骨人的头骨“咔嗒”一声碎成两半。地脉石里的银簪突然飞出,稳稳插在木钉旁边,银辉和金光缠在一起,像个网,把槐根里的黑丝全兜住。
黑丝在网里挣扎,慢慢变成一缕黑烟,被银簪吸了进去。槐树根的裂缝慢慢合上,发黑的树皮竟慢慢转绿,趴在地上的猪也动了动,哼唧了两声,慢慢站起来。众人松了口气,小雨跑过去摸了摸槐树干,抬头笑着说:“太奶奶刚才在月亮里笑呢,她说这次没事了。”
胡三太爷把银簪拔下来,重新插进地脉石的缝里,银辉比之前更亮。狗剩看着满村的暖光,又看了看身边说说笑笑的村民,突然觉得巫脉村的团圆,从来不是靠运气——是太奶奶留下的守护,是村民们的同心,哪怕邪祟藏在树根下,藏在月光里,只要心齐,就能把恐怖挡在门外。
只是没人注意,地脉石的缝里,银簪旁边沾了点极淡的黑烟,像颗小小的黑点,在月光下,慢慢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