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没再犹豫,左手死死扣住李婶持剪刀的手腕,右手摸出火把,“嗤”地一下点燃了布包里的驱骨符。黄符遇火即燃,没等黑烟散开,就有股尖锐的嘶鸣从地脉口钻出来,像无数细针扎进耳朵。缠在李婶脖子上的黑丝瞬间绷直,随即化作灰烬,李婶眼神一滞,“哐当”一声摔了剪刀,瘫坐在地,还没缓过神就被村长拉到了供桌后。
而那钻进孩子衣领的小黑蛇,被符火的光一照,突然从孩子脖子里窜出来,落地就想往地脉口逃,却被绿皮蛇的虚影一口咬住七寸。小黑蛇挣扎着吐出黑汁,可刚沾到符火的余光,黑汁就烧得只剩青烟,蛇身也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黑丝消散了。孩子眼里的浑浊褪去,哇地一声哭出来,伸手抱住狗剩的腿:“叔,我刚才像被人捂住了眼睛,啥都看不见!”
梁上的胡三太爷见状,急忙喊道:“别停!把符灰撒进地脉口!母浊的残魂还没散!”狗剩赶紧蹲下身,抓起地上还带着火星的符灰,几步冲到供桌前,掀开被黑丝缠得半破的桌布,将符灰狠狠撒进地脉石的裂缝里。
“吱——!”地脉底下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裂缝里的黑丝疯狂扭动,像是要把符灰顶出来,可刚碰到符灰的火星,黑丝就像被烧融的蜡,瞬间化成黑水滴在地上,冒起阵阵白烟。之前拼成蛇形的枯骨开始簌簌发抖,原本往骨架上凑的碎骨纷纷掉落在地,再也动不了半分,骨头上的蛇鳞纹也慢慢淡去,最后变成了普通的灰白色。
供桌下的地脉石重新亮起青光,这次的青光纯净透亮,没了半分黑丝,颤了颤后竟慢慢合上了裂缝,恢复成最初的模样。破庙外传来的骨头摩擦声也消失了,火把照过去,林子里拱起的土重新平复,那些钻出来的枯骨又埋回了土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狗剩松了口气,刚想回头喊众人起身,就见绿皮蛇的虚影越来越淡,晃了晃后竟往他手腕的蛇痕里钻。他急忙伸手想去碰,虚影却停在蛇痕前,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腕,像是在告别,随后便化作一道青光,彻底融进了蛇痕里。蛇痕亮了亮,最后变成了一道淡青色的印记,再也不发凉,也不发烫。
“它……它走了?”孩子拉了拉狗剩的衣角,指着他手腕上的印记。狗剩摸了摸印记,心里一阵发酸——绿皮蛇从一开始就在帮他,却从没说过自己是醒魂蛇,若不是最后提醒,他恐怕早就成了胡三太爷的“新烟袋”。
梁上的胡三太爷慢慢爬下来,他的身影比刚才清晰了些,只是脸色依旧苍白。他捡起地上的空烟袋,捏在手里叹了口气:“三十年了,终于把这东西给除了。当年我发现母浊藏在地脉里,本想炼符除它,却没想到它竟能附在守骨人的骨头上,还杀了我,借我的身份骗人。若不是绿皮蛇守着守骨人的头骨,记下了母浊的弱点,咱们今天恐怕都要成它的‘容器’。”
李婶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后怕道:“那……那守骨人的传说是假的?老辈人说的地脉底下埋着守脉人的骨头,也是母浊编的?”
胡三太爷摇了摇头,走到地脉石前,轻轻摸了摸石头:“守骨人是真的,只是他们不是找‘容器’,也不是找‘引路人’,而是守着母浊的残魂,不让它出来害人。当年的守骨人,就是因为没守住,才让母浊跑了出来,附在了枯骨上。绿皮蛇是守骨人养的醒魂蛇,守骨人没了,它就守着骨头,等着能帮它除了母浊的人。”
众人都没说话,破庙里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狗剩看着地上的枯骨,又看了看地脉石,突然想起绿皮蛇最后暗示的话——地脉底下藏着比母浊更可怕的东西。他刚想开口问胡三太爷,就见地脉石突然亮了亮,石头表面竟慢慢浮现出一行字,是之前骨头上刻的蛇鳞纹,只是这次能看清了,写的是:“骨蛇虽散,浊根未除,地脉之下,还有‘母巢’。”
胡三太爷看到字,脸色骤变:“不好!母浊不是单个的残魂,它还有巢穴藏在地脉深处!刚才除的,只是它散出来的一缕魂!”
这话刚落,破庙的地面突然又开始震动,这次比之前更剧烈,供桌都晃得往旁边挪了半尺。地脉石的青光开始闪烁,像是随时会熄灭,石头表面的字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细小的黑缝,正一点点变宽——地脉底下,有东西要钻出来了。
狗剩攥紧了手里的铜烟袋(那是胡三太爷刚给他的,说能暂时抵挡阴邪),把孩子护在身后,对众人喊道:“大家拿好火把,艾草还有吗?都拿过来堵在石缝前!”村长和李婶赶紧应声,翻出剩下的艾草,堆在地脉石前,点燃了艾草堆。
艾草的浓烟升起,石缝里的黑丝又冒了出来,却被浓烟挡在里面,钻不出来。胡三太爷走到狗剩身边,低声说:“母巢比残魂厉害得多,咱们现在的驱骨符不够用,得去守骨人的坟地,找他们留下的‘镇浊印’,才能封住母巢。只是守骨人的坟地在黑风岭,那里常年有阴风吹,晚上去太危险……”
“那也得去!”狗剩打断他,眼神坚定,“要是不封住母巢,咱们巫脉村迟早要被它毁了。等天亮,咱们就去黑风岭,找镇浊印!”孩子也用力点头,拉着狗剩的衣角:“叔,我也去!我能帮你拿艾草!”
村长和李婶对视一眼,也点了点头:“对,咱们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
火把的光映着众人的脸,没了之前的慌乱,只剩坚定。地脉石的石缝慢慢停下了扩张,黑丝也缩了回去,艾草的浓烟还在飘着,笼罩着地脉石。夜还没亮,但巫脉村的破庙里,已经有了希望的光——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路很难走,但只要一起,就一定能守住村子,守住地脉。
而地脉石底下,黑暗中,一双更大的浑浊眼睛缓缓睁开,盯着地面上的艾草堆,蛇信子“嘶嘶”地吐着,像是在等待天亮后的“猎物”。守骨人的传说只是开始,黑风岭的坟地,才是真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