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盯着槐树根下那缕淡红,指尖的守脉玉突然颤了颤,像是在应和那藏在土下的异动。他没立刻出声——风丫正帮狐仙擦着嘴角的淡血,村民们挑水的脚步声还在山路上晃,刚稳下来的人心,经不起再一次惊惶。
“你看啥呢?”风丫先察觉到他的走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老槐树,只看见满地枯黄的槐叶,“树根咋了?”
狗剩蹲下身,指尖碰了碰槐树根旁的土,凉意里裹着丝极淡的腥气——和井里红丝的味道一模一样。“土下面有红丝。”他声音压得低,“往林边山洞的方向爬。”
狐仙的脸色瞬间变了,扶着井沿站起身,咳嗽声比刚才更急:“山洞是养蛊石的老巢,红丝往那去,是要给养蛊石送活气……难怪刚才封井时,总觉得煞气没散全。”
三人没敢耽搁,风丫往药篮里塞了把晒干的镇灵草,狐仙把仅剩的两张黄符叠好揣进怀里,狗剩攥着守脉玉走在最前——玉面的沉痛感越来越强,像是在拽着他往山洞的方向走。
天还是灰蒙蒙的,阳光穿不透雾,林子里的树影歪歪扭扭,像无数只伸着的手。没走多远,风丫突然停住脚,指着路边的草:“你们看。”
草叶上沾着几缕断了的红丝,细得像棉线,红丝旁的土是湿的,泛着淡红。更往前,几只田鼠翻躺在草里,皮毛下隐约能看见红痕,已经没了气,嘴角挂着的血沫,也是淡红色的。
“红丝在沿途吸活气。”狐仙蹲下身,指尖碰了碰田鼠的尸体,立刻缩了回来,“煞气比刚才更烈了,这东西已经开始主动找活物了。”
狗剩的守脉玉突然烫了起来,掌心的细针感扎得他皱眉。他抬头往山洞的方向看,隐约能看见洞口飘着缕淡红的雾,比林子里的雾更浓,腥气也更重。
快到山洞时,守脉玉“唰”地亮了,玉心的红影晃得厉害。狗剩刚要迈脚,就被狐仙拽住:“别进去,先放符探探。”她掏出一张黄符,指尖的血滴在符上,念了句咒,符纸飘进山洞里。
没等符纸落地,山洞里突然传来“滋啦”一声响,紧接着,一缕更粗的红丝从洞口窜出来,像条昂着头的蛇,朝着三人的方向扑。狗剩立刻把守脉玉举起来,白光顺着玉面洒出去,红丝碰到白光,像被烫到似的往回缩,却没退回去,缠在洞口的石头上,慢慢往石缝里钻。
“里面的红丝已经成串了。”狐仙的声音发颤,“养蛊石怕是快醒了,霜降那天,它会借着煞气冲出来,到时候整个村子的活物,都会被红丝缠上。”
风丫往洞口撒了把镇灵草粉,粉碰到红丝,冒起细烟,红丝缩得更快,没入石缝里没了影。“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看向狐仙,“总不能看着红丝在里面攒活气。”
狐仙摇了摇头,脸色白得像纸:“现在进去就是送死,养蛊石的煞气没到峰值,却也不是我们能扛的。得等霜降那天,它主动冲出来时,用守脉玉引灵气压它——只是……”她看向狗剩的守脉玉,“玉的灵气只够一次,还得掐准时间,晚一步,煞气就散不开了。”
狗剩握紧玉,掌心的烫感慢慢退成沉痛感,像是玉在跟他较劲。“我能掐准时间。”他语气很沉,“到时候你们帮我挡着红丝,我来引灵气。”
风丫从药篮里掏出个瓷瓶,塞给狗剩:“这里面是龙涎草熬的汁,喝了能撑住灵气耗损,别像上次那样硬扛。”她又往狐仙手里塞了把草药,“你耗了太多血,这个嚼着能补点气。”
三人往回走时,林子里的雾更浓了,槐树根下的红丝已经看不见了——想必是全钻进土里,往山洞爬了。刚出林子,就看见几个村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为首的是李老根,手里的水桶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狐仙!狗剩!不好了!”李老根喘着气,指着村里的方向,“张婶子刚才挑水时,不小心碰了槐树根的土,现在胳膊上起了红痕,还喊着疼!”
三人心里一沉,往村里跑。张婶子坐在自家门槛上,左胳膊挽着袖子,小臂上绕着几缕淡红的丝,像细藤似的缠在皮肤上,红丝过处,皮肤泛着肿,她疼得直冒冷汗,嘴里念叨着:“就是碰了下土,咋就成这样了……”
风丫立刻掏出镇灵草粉,撒在张婶子的胳膊上,红丝瞬间缩了缩,张婶子的疼喊声轻了点。狐仙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红丝:“是槐树根下的红丝渗出来的,沾到皮肤就会钻,幸好只是碰了点土,要是沾到血,就麻烦了。”
她掏出最后一张黄符,贴在张婶子的胳膊上,符纸慢慢变热,红丝一点点退成淡粉,最后没了影,只留下几道浅红的痕。“这符能撑到明天,明天再换张新的,就能全消了。”
安抚好张婶子,天已经过了正午,雾终于散了点,阳光透下来,却没多少暖意。村民们挑水回来了,桶里的水清亮亮的,倒在缸里时,没了那股腥气。可没人敢放松——张婶子的事让大家知道,红丝已经藏到了村里的土下,说不定哪会儿就冒出来。
狗剩坐在老槐树下,守脉玉放在腿上,玉面的沉痛感没断过。他摸了摸怀里风丫给的布囊,药团的草药香混着玉的凉意,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风丫走过来,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株刚采的龙涎草:“我再熬点汁,霜降那天你多带两瓶。”她看了看老槐树,“刚才我又去看了,槐树根下的土还是凉的,红丝应该已经爬远了。”
狐仙靠在不远处的墙上,闭着眼养神,指尖的血色比中午多了点,手里还攥着张没画完的符——她在试着用草药汁代替血画符,只是画出来的符,颜色比用血画的浅了些。
远处的山坳里,夕阳慢慢沉下去,把天染成了淡红色,像铺了层薄血。狗剩摸了摸守脉玉,玉心的红影还在晃,掌心的沉痛感,像是在倒计时。
还有一天,就是霜降了。
他抬头看向林边山洞的方向,那里已经隐在暮色里,却像有双眼睛,正盯着巫脉村,等着霜降那天,把所有活气,全吸干净。
狗剩握紧了守脉玉,指节泛着白——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守住这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