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巫脉村静得发慌,只有老槐树的绿光在风里晃,像团快灭的烛火。狗剩刚把守脉玉放在枕边,就听见院外传来“哞——”的闷响,不是平常牛叫的清亮,是透着股虚弱的哑,还裹着点奇怪的“簌簌”声——像有东西在牛毛里钻。
他一骨碌爬起来,揣着玉就往外跑。刚拐到李老根家的牛棚外,就看见风丫举着油灯站在门口,脸色发白。油灯的光扫进棚里,狗剩的心跳瞬间沉了:老黄牛趴在地上,原本油亮的棕毛里,缠着好几缕细红丝,比头发还软,正往牛的皮肉里钻,红丝过处,牛毛都泛着淡红,牛鼻子里呼出来的气,带着股淡淡的腥气——和林边蛊虫尸的味道一模一样。
“是红丝!”风丫的声音发颤,“我刚听见牛叫不对劲,过来就看见这个,红丝已经钻进去小半了!”
狗剩立刻蹲下身,把守脉玉贴在牛的皮毛上。玉心的红影“唰”地亮了,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沉痛感,比按在槐树根时更烈——像是有无数根细针,透过玉面扎进掌心。“煞气附在红丝上,在吸牛的活气!”他咬着牙,指尖的灵气往玉里灌,白光顺着玉面渗进牛身,红丝像是被烫到,猛地往外出缩,却缠得更紧,牛疼得又闷哞了一声。
“别硬拽!”狐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攥着几张黄符,快步走进棚里,“红丝缠上活物,一拽就会断在皮肉里,煞气会顺着血钻进五脏六腑,到时候牛就救不活了。”
她蹲下身,把符纸按在牛身上有红丝的地方,指尖的血顺着符纹晕开,黄符瞬间燃起淡绿的小火。火没烧到牛毛,却逼得红丝慢慢往外退,腥气越来越浓,牛身上的淡红也跟着浅了点。风丫立刻从怀里掏出个布囊,倒出磨好的镇灵草粉,撒在红丝退出来的地方:“草粉能挡煞气,不让红丝再钻回去。”
三人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把牛身上的红丝全引出来。红丝一离开牛身,就想往土里钻,却被狐仙的符纸裹住,“滋啦”一声化成了灰。老黄牛慢慢站了起来,却还是没力气,耷拉着脑袋,牛毛里还留着淡淡的红印。
“不止这一头。”狐仙把符纸收好,看向村西的方向,“我刚才过来时,听见村西头也有牲口叫,怕是红丝顺着土脉,缠上了其他活物。”
果不其然,三人往村西走,一路上竟有三户人家的牲口出了问题——张家的羊、王家的猪,身上都缠着红丝,只是比老黄牛身上的细些。等他们把所有牲口身上的红丝处理完,天已经蒙蒙亮,老槐树的绿光淡得快要看不见了,东方的天际,连点朝霞都没有,只有层灰蒙蒙的雾,裹着股腥气。
“红丝在找活物传煞气。”狐仙坐在田埂上,揉了揉发颤的指尖——夜里画符耗了不少血,她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之前只吸灵气,现在开始缠活物,说明养蛊石的煞气越来越盛,已经急着攒‘活煞’了。”
“活煞?”狗剩攥着守脉玉,掌心的沉痛感还没消,玉心的红影比昨夜又亮了些,“是说煞气裹着活气,更厉害?”
狐仙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村西头的老井:“村里的土脉和井脉是通的,红丝能顺着土脉缠牲口,肯定也能顺着井脉往水里钻。要是井水被染了活煞,人喝了……”
她没说完,风丫已经扛起药篮往老井跑:“我去看看!要是井里有红丝,得赶紧封了!”
三人赶到老井时,正好看见李家的小子提着水桶往井边跑,刚要把桶放下去,就被风丫一把拽住。“别碰水!”风丫把他拉到一边,从药篮里拿出片镇灵草,扔进井里。
草叶刚碰到水面,就“滋”地冒起细泡,原本清冽的井水,竟慢慢泛出淡红,还飘起几缕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红丝,像水里藏着无数根红线。李家小子吓得手里的桶“哐当”掉在地上:“这、这水咋成这样了?”
“是煞气顺着井脉渗进来了。”狗剩把守脉玉贴在井沿的石头上,玉面传来一阵冰凉,比之前按在冻土上还冷,“红丝在水里飘,喝了这水,人身上也会缠上红丝,和牲口一样。”
村民们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看着泛红的井水,没人说话——井是村里唯一的水源,要是井废了,霜降天里,人和牲口都活不成。
“得封井。”狐仙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最后几张锁煞符,“用符纸把井口封了,再用镇灵草和驱蛊草混着泥,糊在符纸上,暂时挡住煞气。另外,得去山那边的泉眼挑水,虽然远些,但水是干净的。”
“我去挑水!”李老根第一个扛起身旁的水桶,“家里有两个儿子,正好能搭把手!”
“我也去!”“算我一个!”村民们纷纷应和,扛着水桶就往山那边走——没人抱怨路远,比起被煞气缠上,这点累根本不算啥。
风丫和狗剩则跟着狐仙封井。风丫把草药磨成的粉和泥混在一起,狗剩则用守脉玉的白光,一点点扫过井沿的石头缝,确保没有红丝藏在缝里。等井口被符纸和草药泥封严实,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可天还是灰蒙蒙的,连阳光都透着股腥气。
狐仙靠在井边,咳嗽了两声,指尖的血色更淡了:“封井只能撑到霜降。到时候养蛊石的煞气一冲,符纸和草药泥会全碎,红丝会顺着井脉和土脉,在村里乱蹿……”她看向狗剩手里的守脉玉,“玉的灵气还够吗?霜降那天,得靠它引灵气,配合镇煞符压煞气。”
狗剩握紧玉,掌心传来熟悉的沉痛感,却比之前更清晰——像是玉在告诉他,灵气还够一次,却只能撑片刻。“够。”他咬了咬牙,没说后半句,“到时候我肯定能引好灵气。”
风丫悄悄拉了拉狗剩的衣角,递给他一个新的布囊,里面是镇灵草和龙涎草混的药团:“要是灵气耗得太狠,就嚼一个,能补点气。”
狗剩接过布囊,点了点头。他看向老槐树的方向,绿光已经快和周围的雾融在一起,树底下的土,隐约能看见点极淡的红——像是有一缕红丝,藏在槐树根最深处,没被发现,正顺着土脉,往林边的山洞爬。
远处山那边传来村民挑水的脚步声,桶沿晃着清亮的水,和村里泛着红的井水形成对比。狗剩攥紧守脉玉,掌心的沉痛感越来越重:还有两天就是霜降,真正的硬仗,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