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织星略作沉吟，最终还是决定坦诚相告：“他进极地了。”
这个“他”无需言明，钰铮铮与她彼此心照不宣，指的正是阿砚的本体。
钰铮铮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洞悉一切：“我知道。”
桑织星眉宇间仍萦绕着化不开的忧虑。
纵然见惯了这位鬼王的强大，但极地凶险无比，毕竟是相识千载的故交，她忍不住追问：“他会回来吗？”
钰铮铮的回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会的。”
仅仅是两个字，便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桑织星焦灼的心绪。
她对钰铮铮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既然她说会，那就一定会。
此时，坐在钰铮铮身侧、安静聆听的阿砚，却捕捉到了“他”这个字眼。
少年清亮的眼眸中迅速闪过一丝不悦的阴影，她在谈论另一个“他”。
尽管桑织星和钰铮铮都心知肚明那指的是谁，但此刻心智如少年的阿砚，却将这视为一个独立的存在，一个会分走媳妇注意力甚至关怀的“外人”。
强烈的醋意驱使下，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紧紧攥住了钰铮铮放在王座扶手上的那只手，微微摇晃着，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和委屈：“不要帮他！”?
钰铮铮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道和少年毫不掩饰的醋意，侧过头看他。
少年俊秀的脸庞绷着，眼神里满是独占欲和不满。
她不禁莞尔，伸出另一只手的指尖，略带惩罚意味地轻轻掐了掐阿砚滑嫩的脸蛋，触感微凉。
“傻孩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清晰，“我帮他，就是在帮你。”
她的目光直视着阿砚懵懂又固执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强调着他此刻尚不能完全理解的事实：
“因为，他就是你。”
阶下的桑织星将这互动尽收眼底，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算什么？
鬼王大人自己吃自己的醋？还是少年形态的自己吃本体形态的自己的醋？
这场景简直诡异又好笑。
她轻咳一声，决定打破这略显尴尬又充满粉色气泡的氛围，强行将话题转向阿砚：
“咳，阿砚，”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说起来，你这两天在外面晃悠什么呢？跑那么远。”
阿砚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
一提及此，他眼中因吃醋而起的阴霾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特有的神采飞扬。
他挺直了脊背，像个急于分享秘密的孩子，声音清脆响亮，带着蓬勃的朝气：“找我的媳妇！”
桑织星挑眉，顺着他的话问：“哦？那找到了吗？”
阿砚没有立刻回答桑织星，而是倏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毫不避讳地凝望着身旁钰铮铮的眉眼。
少年的脸庞在幽暗殿宇的晶石冷光下显得格外生动，那双眼睛里仿佛盛满了碎星，闪烁着纯粹而明亮的喜悦。
他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充满了生机勃勃的肯定：“找到了！”?
这个答案，连同他凝视钰铮铮的眼神，无需再多言一字。
……
六人被带到一处偏殿，殿内阴冷潮湿，墙壁上悬挂的青铜灯盏燃着幽绿色的鬼火。
宫女面无表情，声音平静：“记住规矩，低头做事，莫问缘由。”
她手指依次点过众人：“你，负责洒扫。”
“你们两个，执扇。”
“你...倒是有副好身板，去当巡夜鬼将。”
最后指向谢珩之和洛长生：“你们俩，守门。“
温鹤归摸着新得的阴铁铠甲，铠甲上刻着狰狞的鬼面纹路。
他试着挥了挥配发的长戟，重量刚好。
叶澜和姜泠月被塞了两把孔雀翎羽扇，扇柄冰凉如玉。
她们学着宫女示范的动作练习摇扇。
沈淼淼看着分到的扫帚，竟是白骨为柄，鬃毛上还沾着可疑的暗红色痕迹。
整个下午，偏殿里回荡着宫女的呵斥声：“扇子再抬高三分！“
“扫地的，角落里的灰没看见吗？“
“站岗的，腰板挺直！“
沈淼淼几次想搭话套情报，那宫女却像没听见似的，甚至在她靠近时直接飘远了三尺。
暮色沉沉。
五人被面无表情的宫女领着，穿过幽深的回廊，黑石铺就的地面泛着冷光，仿佛能映出人影。
而温鹤归则直接被塞进了巡夜小队，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暗处，只余铠甲碰撞的金属声渐行渐远。
五人刚转过一道回廊，迎面便撞上了款款而来的桑织星。
她唇角微扬，目光扫过他们统一的暗青色宫装，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本宫说什么来着？工作机会这不就来了。”?
沈淼淼反应最快，立刻低头行礼，动作虽略显生硬，但好歹没出错：“见过罗刹娘娘。”
桑织星的目光在他们参差不齐的屈膝幅度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懒懒摆手：“起来吧。”
谢珩之和洛长生被安排在了鎏金殿门两侧，像两尊冷硬的石像，一动不动。
叶澜和姜泠月则手持孔雀翎羽扇，低眉顺眼地跟在桑织星身后，缓步进入内殿。
沈淼淼抱着白骨柄扫帚，站在殿前，与两位“门神”面面相觑。
片刻沉默后，她转身就走，扫帚在黑石地上拖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某种不满的抗议。
“我去扫西偏殿。”?
她的背影透着几分倔强，脚步踏得格外重，仿佛要把黑石砖踩出坑来。
谢珩之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洛长生也忍不住嘴角勾起，低声道：“她倒是适应得快。”
沈淼淼一离开主殿，立马欢快起来，拎着扫把，像模像样地在宫道上左扫扫、右扫扫。
她穿着宫女装，哪怕行为略显诡异，也没有鬼卒来找茬。
站岗的鬼将瞥了她一眼，只当是个新来的小宫女，没见过世面，便懒得理会。
沈淼淼借着扫地的掩护，目光却悄悄打量着四周，慢慢摸清幽冥殿的布局。
东侧回廊?通往鬼将营房，守卫森严。
西偏殿?堆放杂物，偶尔有鬼仆进出。
南苑似乎是某位大人物的居所，门口有高阶鬼将把守。
……
她一边扫，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下路线，嘴角微微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