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梅下话春
扫完药圃的残雪,日头已爬到头顶。小石头把最后一堆雪推到墙角,直起身时,后腰传来一阵酸胀。他捶了捶背,抬头就见林婉儿端着个竹篮站在梅树下,篮子里放着两碗绿豆汤,瓷碗在梅枝的影子里泛着白。
“歇会儿吧,喝口汤。”她把碗递过来,指尖沾着点梅瓣的粉,“刚从井里镇过,凉丝丝的。”
小石头接过碗,绿豆汤里飘着片薄荷叶,喝下去时,暑气(虽未到暑天,却因劳作生热)顺着喉咙往下淌,舒坦得他眯起了眼。“你咋知道我渴了?”
“看你后背的汗,都把布衫浸透了。”林婉儿笑着指了指他的肩膀,又转向药圃,“这地整得真匀,土块都敲得碎碎的。”
“太爷爷说,整地得像揉面团,得下力气揉,不然种子不爱扎根。”小石头蹲在梅树下,看着翻松的土地,“过些日子把当归的种子撒下去,来年就能收了。”
小芽儿不知从哪摸来个小铲子,在旁边挖着玩,把土坷垃堆成个小土坡,嘴里念念有词:“这是我的小药圃,种满蒲公英!”
阿芷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择着刚从地窖里翻出的菠菜,叶子上还带着点泥土的腥气。“婉儿,你看这菠菜,去年霜降前埋在地窖里的,现在还新鲜着呢。”她把择好的菠菜放进竹篮,“中午做菠菜面,给你们填填肚子。”
“我去烧火。”林婉儿刚要起身,却被阿芷按住了手。
“让小石头去,他刚歇过来,活动活动筋骨。”阿芷朝小石头使了个眼色,“你陪我说说闲话,我听张婶说,你娘家那边有个专治跌打损伤的方子?”
小石头笑着起身往灶房走,身后传来阿芷和林婉儿的说话声,混着梅香飘过来,软软糯糯的。他往灶膛里添了些柴,火苗“噼啪”地舔着锅底,映得他心里也暖烘烘的。
李逸风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串野山楂,红得发亮。“刚才去后山转了转,看到这山楂还挂在枝上,冻得硬邦邦的,像串红玛瑙。”他把山楂递给小芽儿,“拿去玩,别往嘴里塞,酸掉牙。”
小芽儿举着山楂串,在梅树下跑来跑去,影子被阳光拉得长长的,像只快乐的小鹿。李逸风则凑到药圃边,看着翻好的土地:“等天再暖些,把那几株枸杞移栽过来吧,这边的土肥,结的果子准甜。”
“行。”小石头从灶房探出头,“到时候喊你帮忙。”
午饭时,菠菜面的香气飘满了院子。翠绿的菠菜汁揉的面,擀得薄薄的,浇上用香菇和肉末做的卤,撒上点葱花,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小芽儿捧着碗,吃得嘴边都是绿的,像只刚啃过青草的小兔子。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林婉儿给她擦了擦嘴,自己碗里的面却没动多少,总往小石头碗里拨。
阿芷看在眼里,偷偷跟李逸风交换了个眼神,嘴角的笑意藏不住。白发老者喝着面汤,看着满桌的热闹,忽然说:“今年的春,怕是要来得早。”
“咋看出来的?”小石头好奇地问。
“你看这梅,开得急;你看这土,化得快。”老者放下碗,指了指窗外,“连檐下的麻雀,都比往年叫得欢实。”
众人往窗外看,果然有几只麻雀落在梅枝上,啄着残留的雪,叽叽喳喳的,像是在商量着什么。阳光透过梅枝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随着风轻轻晃。
小石头忽然觉得,这梅树下的时光,慢得像碗温吞的面汤,却又暖得让人舍不得咽。他知道,等春真的来了,药圃里会冒出新绿,檐下的燕子会回来,街坊们又会忙着春耕——但此刻,有梅香,有面香,有身边的人,就很好。
就像太爷爷说的,日子不用赶,该来的总会来,不如慢慢品,品出梅香里的盼,品出烟火里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