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九旒脸色微变,随即区分出了这两个穆辞盈的不同。
刚才过来的那个,很有可能是万年后,冷眼旁观他遍寻不到她,而后几欲发疯的穆辞盈。
只要她才会无所顾忌地坦诚往事,归还从他身上夺走的东西,且又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眷顾。
万年来的漫长光阴,足以改变一切,而这一次在没有他过多的干预下,她走上了一条最为自在的道路。
原来不管有没有他,她都会活得一样好。
而他现在,又拥有了回到万年后的能力,又可以过上过去那样安闲舒适的日子。
只是在看到眼前这个,明显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什么都不顾的穆辞盈,他舍不得就此撇开她,还是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在她最艰难的时候。
“你听说过奴隶契吗?”
他又一次问道,弯了弯眼,温和地补充道:“我会的,我可以教给你。从此以后,你为主,我为仆,死生不弃。”
穆辞盈微怔,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真的吗?你要是跟我签了这样的契约,你就永远没办法摆脱我,永永远远地失去自由了。”
“可这就是我的自由。”
容九旒执起她的手,放于心口处,一笔一划教会她描绘契约。
这是万年后,修仙者用于契约灵兽的低等契约,现在被他略做修改,用于自身。
穆辞盈眼看着结好的印没入他的心口,而他的生死就掌握在她的一念之间,连解契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了,这才恍过神来。
现在的她,没办法拒绝一个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人,这实在是太大的诱惑了。
她忍不住轻声说道:“我曾经以为,自己仅仅只是想吃一碗面,但是现在……”
她顿了顿,而容九旒很是配合地问道:“现在怎么样?”
“我现在”,穆辞盈继续说道,“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每一次都是如此。”
容九旒顺势握住她的手,说道:“以后……”
“阿音,阿音,阿音!”
正在这时,晏长曦人未至声先到,却让穆辞盈当即松开了容九旒的手,站起身来看向门口的方向。
直到此时,晏长曦的身影方才出现,看了眼屋里的情形,毫不避讳地说道:“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都办妥当了。连殷裂素都敲晕,灌下了药。尤其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家甚是热闹的面馆……”
晏长曦相当殷勤地凑到穆辞盈的跟前,又推荐道:“你不是喜欢吃面么?刚好我有些事情,要同你商量,这就赶巧了不是?”
穆辞盈点了点头,答应下来:“那我们便一同去吧,路上边走边说。”
“阿狐”,她到底还记得侧过身,叮嘱容九旒一句,“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回来看你。”
容九旒有些不甘心,问道:“你不是让我陪你一起去吃面吗?为什么现在是他?”
“一碗面而已”,穆辞盈有些不解,又道,“其实没有那么重要,等你伤好了以后,我们再一起去就行。我又没说过,你必须得每次都陪我去,你没必要有这么大的负担。”
“这是负担吗?还是你认为,陪我一起去吃面,于你而言是负担?而我则是你的累赘?”
容九旒本来没有多生气,却在看到穆辞盈那满不在乎的样子时,动了真怒,又道:“你如果同谁都可以一起去吃面,又为什么非得要同我约定?”
“那……”,晏长曦小心翼翼地插了句话,又窥伺着两人的脸色,提议道,“我们不如去吃糖水?木樨清露、五果汤味道都还不错。”
穆辞盈闻言,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立刻答应下来,又看向容九旒,安抚道:“现在你不生气了吧?长曦退让了一步,你也让让他。等会儿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味道最好的糖水回来。”
“这是糖水的问题吗?”
容九旒被她气笑了,指着晏长曦冷声问道:“你以为我在乎的是他?”
穆辞盈蹙起了眉,说道:“你在乎的,不就是他吗?你一听到我跟他出去,你就不高兴。可是我跟长曦之间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
容九旒怒极,却不想再让晏长曦看他的笑话,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压下怒气,挥手道:“行,你去吧。我懒得再跟你多说了。”
他说罢,翻了个身,直接背对着穆辞盈,做出完全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穆辞盈犹豫了片刻,觉得不该在此时离开,可是想了又想,还是不认为自己有错。
“那……我先走了,你别多想。”
她转身往外走,在路过晏长曦身旁时,还招呼了一声“走”。
晏长曦赶紧跟上,却没走几步路,就听见身后紧闭的门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他打了个激灵,又特意看了看穆辞盈的脸色,见她果真露出烦闷之色,便试探着问道:“你刚才,可是承诺了那阿狐什么事情?”
穆辞盈想到晏长曦精通风月之事,便耐下性子道:“我只是提了提,希望以后每一次都会跟他一起去吃面。但这只是希望而已,总不能我有了急事,或者是快要饿死了,我还得等着他来,才动筷子。”
晏长曦瞬间了然,解释道:“这是他想在你身边,有个独特的地位。你没有做到,他当然会生气。不过,他现在是不是有点儿恃宠生娇啊?”
“容九旒都不敢这样做,他凭什么这样无理取闹?也太不识大体了。”
穆辞盈下意识反驳道:“他受了伤,总也算是受了你我的牵连。有些脾气,实属正常,算不得无理取闹。至于独特的地位……”
她蹙起了眉,心想难道他在她心里的地位,还不够特殊吗?
若非是他,她也不至于特意要跑到奴隶贩子那去,冒着更大的风险,光明正大地去救他出来。
只是这些私密事,不必对晏长曦这个立场不大坚定的墙头草言明。
她便问道:“这些就先不提了,你找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晏长曦顿时咬牙切齿起来,恶狠狠地说道:“他传信过来,要求再改个时间。他说他问了河图,河图告诉他:无一点尘。他觉得不大吉利,就先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