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
谢泽卿眼神一利,转瞬间捆缚于身上的擒仙索被挣脱,飞快掐诀,以杀招冲着容九旒而去。
却被容九旒在同一瞬使出的剑招给挡住了。
一击不中,为解开擒仙索的束缚,谢泽卿又耗费了一样灵物,望着容九旒的眼神冷厉。
他随即不顾自身安危,忍着神魂受损的危险,强行调动仙力出招,意图将容九旒击杀当场。
容九旒还击之下,屋内的所有陈设,均在两人的打斗中化为粉末,屋顶上也破了个大洞。
谢泽卿的出招却越发狠辣,容九旒碍于根骨尚未恢复,不得不以闪避为主,反身从窗中跃到了街道上。
祁朝没有宵禁,兼之民风野蛮,天色将暗之时,正好是最热闹的时分。
容九旒跌在了人群里,而立于高处的谢泽卿却并未留手,见此次事不可成,便欲除容九旒而后快,丝毫不顾及因此产生的余威,会害死整条街道上的无辜百姓。
容九旒见状,只得以油尽灯枯之身,强行抵挡,将其余百姓硬生生推出,隔绝在整条街道之外。
正当他避无可避,浑身剧痛以为就要死在此处时,察觉到动静的穆辞盈飞身而出,挡在了他的身前,替他挡住了谢泽卿的攻势,却也因此泄露了一丝气息。
而天上忽然乌云厚积,似乎隐隐有雷声传来,这是天罚的前兆。
谢泽卿脸色大变,还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双目忽然失神,直直地往后倒去。
穆辞盈心知暴露,更添几分担忧之际,脸色却未变,刚要上前去瞧谢泽卿的情形,却感受到衣袖被人拽住。
“你救了我,还救了这么多的百姓。”
容九旒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在她挣脱了他的手之后,又亦步亦趋跟随在她身后。
穆辞盈十分不习惯,被人用看救世主的眼神看着,便冷着一张脸不搭理他,只询问着刚刚看过殷裂素身体的晏长曦:“他怎么样了?”
晏长曦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身体受损严重,不过以他现在的情形,也是能够慢慢恢复的。”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随之苦笑起来,说道:“抱歉,此事是我托大了。我不过是一小小妖物,便是手里有些宝物,又怎能比得上高高在上的仙人?”
“上次就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如今他有了防备,我又岂能这般顺利行事?”
穆辞盈也备觉头疼,若不是为了救下容九旒,她也不至于陷入被动。
谢泽卿即便逃脱了,他也没能耐用他现在这情形,去窥破她的真身。
可眼下倒好,他即便一时没能发现端倪,待回到仙界后那么仔细一想,也能够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只是她是自己选择了要出手的,苦果也得自己来吞,怨不得别人。
“先把这堆烂摊子处理了吧,尽量把客栈恢复原貌,再把周围人的记忆清一清。否则用不了明天,今天我们就能在祁朝待不下去了。”
晏长曦自是答应下来,认命地去收拾现场,而殷裂素在他前脚刚走后,就醒了过来,目光空洞地呆滞了片刻,看向了远处那些惊恐的百姓。
那些人被保护得好好的,却还是惊慌失措,就像被捣毁巢穴的虫蚁,心绪崩塌又寻不到方向般的无措。
那仙人附身他时,他本不该有意识的,却又在对方力竭之时醒来,刚好看到了对方对祁朝百姓,毫无怜悯之心的一幕。
他喃喃道:“他难道不是仙吗?”
穆辞盈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讽刺地说道:“你以为殷朝人做错了事,而祁朝人没有,他们便不会降罪了?那什么是罪,什么是功呢?”
“把评判是非对错的权力,一并交由有私心的别人,本身就是最大的过,只能是让自己身不由己而已。”
她说完话后,直接扶起容九旒回到房中,半分不想理会殷裂素。
这人最开始看着还是个灵性的,如今看来却不过是迂腐之徒罢了。
若非留着他还有用,穆辞盈是半分也不想给他留情面。
“你的伤势很重,谢泽卿也没有留手,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穆辞盈检查过容九旒的伤势,又仔细地为他上了药,唤了店小二端来些吃食,一点一点喂给容九旒。
见他喝下半碗粥,身上有了些力气,她便又盛了一些,把碗塞到他手里,托着腮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去阻止那家伙呢?你明明可以置之不理的,他可是仙啊!你不应该跟仙人站在一处吗?”
“我的命是你救的”,容九旒捧着碗的手一顿,诚恳地望着她,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该同你站在一起,听你所愿,思你所想。”
“说得可真好听啊!”
穆辞盈叹息道,随即话锋一转,又笑盈盈地望着他,冷淡地说道:“只可惜,我不相信呢。这世上恩将仇报之人,可是多得很。”
“那,你与我定契。”
容九旒认真地看向她,又道:“最低一等的奴隶契约,虽不常见,也甚是难寻。但你应当是可以找到的,对吗?”
穆辞盈收敛了笑,声音无波无澜:“我是会这个,也知道签订了它,你的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
而规则变幻,又恰好是生于开天辟地之初菩提树的老本行。
“但是,我这人自在惯了。可不想把别人的命,负担在我身上,凭空多一个累赘。”
“待过几日,时机成熟了,我就会放你离开。”
“到了那时,天大地大,有哪一处地方是你去不得的。留在我这里,倒是下下策了。”
容九旒以为她是不信,连忙追问道:“你以为我是在诓骗你,好取得你的信任吗?我并非……”
穆辞盈打断了他,说道:“我曾经有过一个喜欢的人,并渴望他浓烈的爱意。”
“因我秉性偏执,便是索取再多,也是觉得不够的。何况他并没有给我一丝一毫,我永远是被他最先舍弃的那一个。”
“但我还是对他有情,因为我喜欢的人,一定是光风霁月的郎君,他胸怀天下、心系苍生,一心一意追求着他那大道。”
“他是要看透了我,理解了我,这才会义无反顾地支持我,而非是怜悯与亏欠,要坠入深渊里和我共沉沦。”
“诚然,我的的确确这样想过,还计划要长久地折磨他,可我没想要打碎他的傲骨。他所曾失去的微不足道的东西,或许都会在将来千百倍地回报给他。”
“我要给予人尊严,使得后来者不会如我当初一般穷途末路,所以不论过去、现在,亦或是将来,这样的奴隶契约,我都不会去定。”
容九旒心神俱震,却只念着她要抛弃他的这一点,而后却忽觉身体一松,所失去的天赋、根骨以及容貌都回到了他的体内,甚至于比过往更甚。
他却顾不得这些,而是紧紧地注视着穆辞盈,却见她眉间浮现出悲悯之色,而这神色逐渐淡去,又是一个恍惚,她微带茫然地看向他,问道:“你的粥,还没喝完吗?你性子,这么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