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鼎扛着他那柄“破晓”和韩麟一前一后的走出校场,靴底踏在夯实的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怎么样??”
萧鼎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声音带着刚活动开筋骨的舒爽。
韩麟跟在他侧后方半步,闻言回道:
“将军指的是凌姑娘?”
“废话,还能有谁。”
萧鼎抬手抹了把额角将干未干的汗渍哼道。
韩麟略一沉吟,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才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欣赏:
“沉稳,话不多但心里有数。”
“眼神里有股狠劲儿,不像一般姑娘家。”
“身手……更是不俗,路子虽野可招招实用,全是搏命的打法。”
“能在那样的绝境里杀出来,不容易。” 他又补充道,“这世道….活着本就不易。”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能走到这一步,心性和毅力都属罕见。”
萧鼎听着脚步没停,嘴角却微微扯开一个弧度,显然对韩麟的评价很是受用。
“老子第一眼瞧见她就知道这不是个笼中雀,这是只还没长成的小鹰崽子!”他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得意,“怎么样,老子眼光不差吧?”
韩麟脸上也露出笑意:
“将军看人,向来准。”
萧鼎停下脚步转过身,正色对韩麟道:
“韩麟,交给你个差事。”
“将军请吩咐。”
“从明儿个起,你每天挪出一个时辰”萧鼎伸出根手指,“去教那丫头练武,不用教那些花里胡哨的架子,就教她怎么更快更狠更有效地杀人,怎么在乱军之中保命!”
“她底子不差,缺的是系统的锤炼和引导。”
韩麟立刻抱拳:
“末将领命。”
萧鼎看着他又补充道,语气认真:
“就算她以后不给老子办事,学点真本事在身上总没坏处。”
“这世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手里有刀。”
韩麟点了点头,心里并无半分不解或疑虑。
他跟了萧鼎这么多年,太了解这位上司的脾性。
萧鼎此人看似粗豪霸道实则心思通透,爱憎分明。
对他胃口的人,他能掏心窝子对待。
对他麾下的将士,更是护短得紧。
这凌笃玉显然是合了他的眼缘,激起了他那份惜才之心……或许还有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慨叹??
毕竟将军自己也是年少时便历经磨难,一步步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他愿意拉这丫头一把,在韩麟看来再正常不过。
“末将明白,定当尽心!”
韩麟沉声应道。
与将军府这边其乐融融的练武氛围截然不同,太尉府西厢的一处僻静院落里却充斥着一股怨愤之气。
孙雾正趴在铺着厚软锦褥的床上,他脸色蜡黄,嘴唇干裂,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样萎靡不振。
臀腿处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有药膏混合血色的污渍渗出,稍微动一下就牵扯得他龇牙咧嘴,额头冒出冷汗。
他已经这样趴了好几天了。
那二十军棍几乎要了他半条老命。
大夫说得在床上静养两三个月,期间不能轻易挪动,否则落下病根以后行走都成问题。
“萧鼎……萧鼎……!!”
孙雾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睛里燃烧着刻骨的怨毒。
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萧鼎竟如此蛮横完全不按官场规矩来,直接动用军法把他往死里打!
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奇耻大辱!!
他恨萧鼎,更恨丁乃平!
那个废物当时就在旁边,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打得半死!
可是心里再恨,自己现在也不能和丁乃平翻脸。
他还需要借着丁乃平这国舅爷的身份和渠道,还需要依靠潘雪松这座靠山。
这口气,他只能硬生生地咽下去,但报复的念头……
这天下午,丁乃平照例假惺惺地前来“探病”,身后跟着个小厮,手里拎着点不入流的滋补品。
“孙先生,今日感觉可好些了?”
丁乃平站在床榻前几步远的地方用手帕掩着口鼻,似乎嫌弃这屋里的药味和晦气。
他看着孙雾那副惨状,心里其实也有点发怵。
孙雾勉强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虚弱却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有劳太尉挂心……我还死不了。”
他喘了几口气,继续道:
“太尉,萧鼎如此跋扈视您如无物,公然殴打您的幕僚,这口气我们难道就这么咽下去了?”
丁乃平眼神闪烁,支吾道:
“这个……萧鼎手握兵权,性子又混不吝,本官……本官暂时也拿他没办法啊。”
“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孙雾眼神阴狠,“他萧鼎在漠城是土皇帝,难道在都城,也能一手遮天吗??”
丁乃平一愣:
“孙先生的意思是?”
“写信!”孙雾压低了声音,因为激动伤口又被牵扯,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缓了缓才道,“给您宫里的贵妃姐姐写信!”
“详述萧鼎在漠城的种种不法,嚣张跋扈,藐视皇亲,私藏贼人!”
“就算一时半会儿治不了他萧鼎的罪,还动不了他在都城的家人吗?”
“给他找点麻烦让他知道知道,这漠城,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他越说越激动,蜡黄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必须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否则,你我日后在漠城还有何立足之地?”
“潘公的大事,更要受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