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韩大娘提前备些耐放又合师父口味的点心,再带上几坛清淡的米酒,师父近年喝不得烈酒,这个正好。”
林素问补充道:“我再备些常用的药材带上。师父虽然自己就是神医,但山中清苦,有些成药备着方便。”
“另外,小虎和韩其他们练武,偶尔也有些跌打损伤,那些药油药膏一并带去。”
周毅山搓了搓手:“那我明日去西市转转,看看有没有新鲜的山货野味,买些带去给师父添个菜。”
“师父常说,药补不如食补。”
事情就这么三言两语定了下来,气氛温馨。
张勤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韩老伯和大娘那边,要不要问问?他们一家自打皇庄起就跟着我,平日也难得远足。”
“终南山秋色正好,若是他们愿意,中秋那日可以一同去,就当登高散心。小虎也多个玩伴。”
苏怡觉得这主意好:“是该问问。韩老伯和大娘帮衬我们许多,芸儿那孩子也乖巧。”
“明日我让福伯去问问他们意思。若是去,便多备一辆马车,吃食也备足。”
这时,院子里比划拳脚的声音停了,周小虎和韩其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后面跟着文静些的韩芸。
周小虎眼尖,看见大人们还在喝茶说话,嚷道:“阿爷,娘,师叔,我们练完了!明日李参军说教新的步法!”
林素问拿帕子给他擦汗:“听见了,小声些,弟弟妹妹刚睡下。”
她又给韩其擦了擦,对韩芸招招手,“韩芸也过来,喝点温水。”
韩芸走过来,接过小禾递来的水杯慢慢喝着。
张勤看着孩子们红扑扑的脸,笑道:“中秋那日,带你们去终南山看师公,好不好?”
三个孩子眼睛都亮了,从张勤这边论,韩其韩芸都是他学生,这师公也不算错。
周小虎最激动:“去看孙师公?太好了!我要告诉师公我认了好多字,还会打拳了!”
韩其也使劲点头,韩芸则是抿嘴笑着,眼里满是期待。
“那就这么说定了。”张勤站起身,“明日各自准备。师姐,师父那边,可需提前送个信儿?”
林素问摇头:“不必。师父不喜这些虚礼。咱们突然去了,他老人家反倒惊喜。”
夜色渐深,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各自散去收拾。
张勤和苏怡回到自己房中,奶娘已将睡熟的杏儿和林儿安置在小床里。
苏怡一边对镜卸下钗簪,一边从镜中看着张勤脱下外袍,轻声说:
“中秋上山,师父见了杏儿林儿,定是欢喜的。只是你这司东寺卿,节前节后,怕是有的忙了。”
张勤将外袍挂好,走到她身后,手轻轻按在她肩上:“衙门事永远忙不完,但该团圆的日子,不能错过。”
“师父年事已高,见一面是一面。家里老老小小,也该一起松快松快。”
他顿了顿,“只是辛苦你,又要打点礼物,又要安排车马。”
苏怡从镜中回他一个温柔的眼神:“这有什么辛苦,都是应当的。”
“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和和乐乐,比什么都强。”
窗外,一轮明月渐升,清辉洒满庭院,照见屋内温馨的剪影,也照着远处终南山朦胧的轮廓。
团圆的日子,就要到了。
第二天清晨,张勤踏进司东寺衙门时,院子里已有不少署丞在了。
许多人手里拿着卷好的纸筒,见他进来,纷纷上前行礼,将策论交到他手中。
“侯爷,这是下官修改后的策论,请过目。”这是卢俊,递上的纸卷捆扎得整齐利落。
“侯爷,俺的也改好了,字丑,您多包涵。”陈海递过来的纸卷边缘有些毛糙,但封口的麻绳系得很紧。
郑文、吴明等人也陆续交了。
张勤一一接过,略略点头,没多说什么。
到了公务房,他将收上来的十来份策论在案上摊开,先粗粗扫了一遍封皮上的署名。
还差三份,分别是两个地理署的署丞和一个物产署的。
他唤来韩玉:“去问问那三位,策论进展如何,若明日能完稿,便不急;若实在有难处,可来寻我说话。”
韩玉应声去了。
张勤这才坐下,拿起最上面一份,开始细看。
他看得不快,遇到觉得有意思的见解或值得商榷的提法,便用朱笔在旁边空白处点一下,或写一两个简单的字。
案头的茶渐渐凉了,他也未察觉。
约莫半个时辰后,韩玉回来禀报:“郎君,问过了。一位说下午就能交,另两位说明日一早定能呈上。”
“都说只是有些地方想再斟酌下措辞,并无大碍。他们还嘟囔着,要是知道其他人今早就交了,他们昨晚就不睡那么早了。”
“如此倒也正常。也无妨,不差这一日。”张勤笑了笑。
将近两个时辰后,张勤放下手中的这最后一份,抬起头,“韩玉,你去将已交策论的署丞都请到正堂来,我有话说。”
不多时,十来位署丞在正堂聚齐。
张勤走到众人面前,手里拿着那叠策论:“诸位交上来的,我大致看过一遍。用心了,都有可取之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接下来两日,你们手头若无其他紧急公务,便做一件事:互相看。”
署丞们脸上露出不解。
张勤解释道:“我已将这些策论都放在我公务房的外间案上。”
从此刻起,至明日放衙前,他们都可自行去取阅,不限篇数,但须爱惜纸张。
看什么?看其他人的思路,看其他人如何论述共同关心的问题。
看有没有哪一句话、哪一个点子,能让自己觉得‘哎,我怎么没想到’,或是能帮你想明白自己策论里那些没想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