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与血恨,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但生存的本能和复仇的信念,逼迫着他们必须立刻行动。亡命谷已成死地,联军虽暂时退去,但谁也无法保证他们不会杀个回马枪,或者留有暗哨监视。密道石洞绝非久留之所,三位幸存者的伤势也容不得拖延。
李狗蛋强压下翻腾的杀意,将理智置于巅峰。他先是以精纯的混沌灵力,配合苏清月以神识引导、调配出的简易却效力非凡的止血生肌药散,为石猴、赵莽和那位名叫“黑炭”(因满脸焦黑而得此临时代号)的修士紧急处理了伤势。王铁柱则不顾自身伤势未愈,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巧厨具和所剩不多的灵材,就地熬煮了一锅热气腾腾、香气独特的“百草回元汤”。汤中不仅加入了补气益血的药材,更融入了他在药膳之道上新领悟的“调和”之意,汤成之时,竟有淡淡的生机光华流转,让重伤的三人饮下后,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一丝,昏睡过去的气息也平稳了不少。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刻转移。”李狗蛋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目光扫过众人,“清月,你对山脉深处最熟,可知道还有没有类似亡命谷,但更为隐蔽、险要,且不易被大规模阵法封锁的地方?”
苏清月蹙眉沉思,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飞速检索着过往游历陨仙山脉的记忆碎片。陨仙山脉广袤无边,深处更是禁地重重,空间紊乱,妖兽横行,即使是她,当年也未敢轻易深入核心区域。
“有一个地方……”苏清月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又被凝重取代,“名为‘藏兵谷’,传说上古时期曾有仙魔在此大战,遗留下无数残破兵戈和杀伐之气,导致那里地形极其复杂,磁场混乱,天然便能干扰神识探查和大多数追踪法术。而且,山谷入口并非固定,会随着地气流动和天象变化而隐现,极难寻找。”
“哦?”李狗蛋来了兴趣,“地势如何?”
“易守难攻。”苏清月言简意赅,“谷如瓮城,四面环山,皆是万仞绝壁,光滑如镜,难以攀爬。唯有一条被称为‘一线天’的裂隙可入内,但裂隙内布满了天然的空间褶皱和迷幻瘴气,不识路径者,元婴修士闯入也可能迷失其中,被空间裂缝撕碎。谷内面积却是不小,有地下暗河流过,足以容纳数千人栖息。”
“好!就是这里了!”李狗蛋当即拍板。地势险要,天然隐蔽,还能干扰追踪,这正是目前逆天盟最需要的庇护所。至于所谓的上古战场残留的杀伐之气和空间危险,对拥有戍土之烬和初步掌握空间之道的他而言,或许反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屏障和机缘。
事不宜迟。李狗蛋让王铁柱照顾好三名伤员,自己则与苏清月、大黑二哈先行出发,根据苏清月指出的模糊方位,前往探寻那传说中的藏兵谷。
一路向山脉更深处行进,周围的景象愈发荒古和危险。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奇形怪状的毒虫异草潜伏在阴影中,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却狂暴的灵气,时而能听到远方传来令人心悸的妖兽咆哮。甚至不时能看到地面突兀出现的深不见底的地缝,或者半空中扭曲闪烁、散发出危险气息的空间裂隙。
李狗蛋将空间感知提升到极致,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明显的危险区域,同时运转《混元功》,将自身气息与周围混乱的天地灵气同化,尽可能不引起强大存在的注意。苏清月则凭借强大神识,不断修正着方向,感应着地气流动的细微差异。
足足搜寻了大半日,穿过一片终年不散的毒瘴区域后,前方景象豁然一变。只见数座如同被巨斧劈开、呈暗红色的狰狞山峰犬牙交错地耸立,形成一个天然的环形屏障。屏障中央,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道细微的、几乎与山体颜色融为一体的垂直裂隙。
“就是那里!”苏清月肯定地道,“我能感觉到,裂隙后方有强烈的空间波动和肃杀之气。”
靠近裂隙入口,一股无形的压力便笼罩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腐朽的味道,隐隐约约仿佛能听到金铁交击和喊杀声的幻听。裂隙狭窄,仅容两三人并肩通过,向内望去,幽暗深邃,光线扭曲,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李狗蛋凝神感应,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好地方!这天然的空间紊乱,正好可以作为大阵的根基和掩护。”他转头对苏清月道,“清月,接下来要看你的了。我们需要一座能锁住此地气机、迷惑外敌、并能借助此地天然险峻发挥最大防御力的复合大阵。”
苏清月明艳的脸上浮现出专注的神采,即便丹田破碎,但在阵法一道上,她依然是那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她闭上双眼,神识如同潮水般向四周蔓延,仔细感知着每一寸土地的山势走向、地脉节点、灵气流转、乃至那些不稳定空间裂隙的分布规律。
良久,她睁开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此地天然蕴含‘幻’、‘困’、‘杀’三象。我可依势布下三阵合一之‘九曲幻心戊土金刚阵’!”
“九曲幻心,主幻惑困敌。可借助此地天然瘴气和空间褶皱,演化无穷幻境,扭曲感知,令闯入者如坠迷宫,心神迷失。”
“戊土金刚,主防御镇守。可勾连此地厚重山峦之地气,形成坚不可摧的护壁,更能引动上古残留的兵戈杀伐之气,凝成庚金煞雷,反击来犯之敌。”
“而最关键的是,我需要以一道强大的土系本源之力为核心,作为连接和驱动这两重大阵的‘阵眼’,使其浑然一体,威力无穷。”
她的目光落在李狗蛋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李狗蛋毫不犹豫,心念一动,丹田内那簇微弱却坚韧的“戍土之烬”轻轻摇曳,一缕精纯无比、蕴含着大地本源厚重与生机气息的土黄色光芒透体而出,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枚不断旋转的玄奥符文。
“戍土之烬,可够?”他问道。
苏清月感受着那符文散发出的磅礴而纯粹的大地之力,眼中闪过惊叹,肯定地点头:“足够了!以此为核心,此阵一旦布成,化神中期以下,休想轻易攻破!即便化神后期,想要强行破阵,也需付出惨重代价!”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李狗蛋负责清理山谷入口附近可能存在的危险妖兽和残留禁制,并利用对空间的掌控,初步稳定几条最容易引发危险的空间裂缝。王铁柱则带着伤势稍轻的赵莽,开始初步整理未来可能搭建营地的区域。大黑和二哈负责警戒四周。
而苏清月,则开始了她呕心沥血的布阵之举。她无法动用灵力刻画阵基,便以指代笔,蘸取特制的、蕴含灵性的妖兽精血混合五行灵粉的“灵墨”,以自身强大神识为引,在地面、山石上勾勒出一个个繁复无比的阵纹。每刻画一道阵纹,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神识消耗巨大。
李狗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无法替代,只能不断将自身精纯的灵力渡给苏清月,助她维持精神,并在关键节点,按照苏清月的指点,将戍土之烬的本源之力,小心翼翼地融入特定的阵眼之中。
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当最后一道阵纹在藏兵谷核心处的一座天然石台上亮起,与周围山峦地气、空间波动完美共鸣的刹那,整个山谷轻轻一震!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响起。肉眼可见的,一层淡黄色的光罩如同倒扣的巨碗,以那座石台为中心,迅速蔓延开来,将整个藏兵谷笼罩在内。光罩之上,有山川虚影流转,有云雾缭绕变幻,更隐隐有金戈铁马的肃杀之音回荡。而在光罩之外,尤其是“一线天”入口处,景象变得模糊扭曲,仿佛隔了一层流动的水波,再也看不清内里详情。
九曲幻心戊土金刚阵,成!
阵法形成的瞬间,谷内那股令人不适的肃杀之气仿佛被驯服了一般,变得温顺起来,反而转化为大阵力量的一部分。空间的紊乱也被一定程度抚平,变得稳定了许多。
苏清月身体一软,几乎虚脱,被李狗蛋及时扶住。她看着成功运转的大阵,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有此阵在,藏兵谷可称得上固若金汤了。接下来,就是慢慢将这里,建成我们新的家园,复仇的基石!”
李狗蛋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望向谷外云雾缭绕的群山。新的堡垒已经筑起,复仇的火焰,将在这险峻的藏兵谷中,燃烧得更加炽烈。而他也感觉到,怀中的古剑柄,似乎因为这浓郁的上古杀伐之气,而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