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组决赛以云逸主动认输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结束后,本届联合外门大比也进入了尾声。甲、乙、丙组的最终排名相继出炉,金剑宗、玄音谷等大宗门依旧占据着绝对优势,瓜分了大部分资源和荣誉。
青云宗除了云逸这个诡异的丁组亚军外,苏小婉在丙组也取得了第八名的不错成绩,算是为宗门挽回了一些颜面。
颁奖典礼上,气氛颇为微妙。当念到“丁组次席,青云宗云逸”时,全场目光再次聚焦于那身显眼的灰色杂役服。
云逸面无表情地上前,从面色复杂的长老手中接过了一个装着五百下品灵石和几瓶普通丹药的储物袋,算是亚军奖励。他没有丝毫喜悦,也没有任何失落,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无聊的任务。
风灵儿作为丁组头名,在接受祝贺和奖励时,眼神却时不时飘向青云宗的方向,看向那个安静站在队伍末尾的灰衣身影,心情复杂难言。这冠军,拿得她毫无成就感,反而像是捡了别人施舍的东西。
典礼一结束,云逸便立刻返回驻地,开始收拾他那本就寥寥无几的行装,归心似箭。他一刻也不想在这座让他浑身不自在的百宗城多待。
吴清风和孙长老看着云逸那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样子,相视苦笑。这次大比,青云宗可谓“收获”颇丰,不仅出了一个诡异的丁组亚军,更是将“云逸”这个名字打造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传奇”。可以预见,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青云宗都将在南荒修仙界拥有极高的“话题度”。
“准备一下,明日清晨,我们便启程返回宗门。”吴长老下达了指令,众弟子纷纷应诺。
翌日清晨,三艘青云灵舟缓缓升空,驶离了百宗城。与来时的兴奋与期待不同,归途的气氛显得沉闷而压抑。弟子们大多沉默不语,或是闭目养神,或是望着舷外出神。这次大比,他们见识了与大宗门天才的差距,经历了同门陨落的伤痛,更亲眼目睹了云逸那颠覆认知的“表演”,心境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云逸依旧选择了底层船舱最角落的位置,闭着眼睛,仿佛在假寐,实则心神沉静,开始反思这次百宗城之行。
“还是太不小心了……”他在心中检讨。
尽管他自认已经极力低调,甚至不惜在决赛主动认输,但整个过程下来,他依旧引起了远超预期的关注。按碎测灵石、食堂风波、引气考核这些在宗门内部的事情倒也罢了,毕竟可以归结为“运气”和“巧合”。但出了宗门,在百宗城这龙蛇混杂之地,他这“运气”就显得过于扎眼和……异常了。
泊舟处“乌鸦嘴”引妖禽,坊市“随口”点破假货,尤其是大比中接二连三的“意外”胜利,这些事件串联起来,足以让任何有脑子的人产生怀疑。普通弟子或许只会觉得他邪门,但那些金丹、元婴乃至更高层次的老怪物呢?他们会不会从中嗅到一些不寻常的气息?
“看来,这‘运气好’的人设,也得把握好度才行。”云逸暗自警醒,“过犹不及。表现得太过逆天,反而容易引人深究。”
他回想起苏小婉那越来越探究的眼神,吴长老和孙长老那日益复杂的目光,还有金剑宗金黎那毫不掩饰的怨毒……这些都是麻烦的种子。
“回到宗门后,必须更加低调,甚至……要适当表现出一些‘局限性’。”云逸定下了新的策略。比如,在“杂学”方面,以后要更多地“记错”或“遗忘”;在扫地时,可以偶尔“不小心”打翻个水桶或者碰倒个书架;在修炼上,更要维持那“资质鲁钝”、“进展缓慢”的假象。
总之,要让自己重新变得“平凡”起来,让时间冲淡百宗城带来的影响。
“还有那该死的‘被动运气’……”想到这个,云逸就一阵头疼。这玩意儿似乎不完全受他控制,总是在他想要低调的时候跳出来捣乱。
他仔细回想,这种“运气”的爆发,似乎往往与他自身的“意愿”或“情绪”有关?当他强烈地不希望某事发生,或者对某人某事产生负面观感时,那种扭曲现实的力量就更容易显现?
“有点像……言出法随的弱化版?或者说是生命本质过高,无意识间对低层次规则产生的干扰?”云逸琢磨着。他无法完全压制这种本质的流露,但或许可以通过更加严格地控制心神,减少强烈的情绪波动,来降低其被触发的频率?
“嗯,以后要更加心如止水,万事不萦于怀。”云逸给自己定下了行为准则,“就像一块真正的石头,无知无觉,无欲无求。”
就在云逸沉浸于自我反思和未来规划时,灵舟已经飞行了数个时辰,进入了一片相对荒僻的山脉上空。
突然,灵舟猛地一震,速度骤然减缓!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充满恶意的神识,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扫过整个船队!
“敌袭!警戒!”吴长老的厉喝声瞬间传遍所有灵舟!
弟子们纷纷惊醒,仓惶起身,冲到甲板之上。只见前方虚空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三道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
为首一人,身着暗金色长袍,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金丹初期的强大灵压!其身后两人,亦是筑基后期的修为,气息彪悍。
这三人,显然来者不善!而且目标明确,就是青云宗的灵舟!
“是黑风寨的三当家,‘毒鹰’裘百尺!”孙长老脸色剧变,认出了来人身份。黑风寨正是来时路上袭击他们的那伙劫修,没想到对方竟然贼心不死,还请动了金丹期的三当家在此拦截报复!
“青云宗的小辈,杀我黑风寨的人,夺我财物,就想这么一走了之?”裘百尺声音沙哑,带着冰冷的杀意,“今日,便用你们所有人的命,来祭奠我那些死去的兄弟!”
金丹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山岳般压在众人心头!所有炼气期弟子都是脸色煞白,呼吸困难,连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筑基期的吴清风和孙长老,也是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双方实力差距悬殊!一名金丹初期,两名筑基后期,足以碾压他们这支队伍!
“裘前辈,此事怕是有些误会!”吴清风强顶着威压,拱手道,“当日是贵寨率先袭击我等,我等被迫反击,各有损伤。前辈何必赶尽杀绝?我青云宗虽小,但也非任人欺凌之辈!”
“哼!少拿青云宗来压我!”裘百尺不屑一顾,“在这荒山野岭,杀了你们,谁又知道是我黑风寨做的?受死吧!”
他显然不打算废话,直接一掌拍出!一只由漆黑灵力凝聚而成的巨大鬼爪,带着凄厉的呼啸和腐蚀性的毒雾,朝着为首的灵舟当头抓下!这一爪若是抓实,灵舟必然四分五裂!
“结阵防御!”吴清风和孙长老大吼,同时祭出法器,全力抵挡!弟子们也纷纷将灵力注入灵舟阵法。
然而,金丹修士的一击,岂是那么容易抵挡的?
轰!
鬼爪与灵舟防护光罩猛烈碰撞,光罩剧烈扭曲,明灭不定,仅仅支撑了一息,便轰然破碎!吴清风和孙长老也被震得气血翻腾,踉跄后退!
鬼爪余势不减,继续抓向灵舟!
眼看惨剧就要发生!
底层船舱内,云逸睁开了眼睛,眉头微蹙。
麻烦,果然是无处不在。
他不想出手,金丹期的蝼蚁还不值得他暴露。但若不出手,看着同门罹难,似乎也说不过去。
“真是……扰人清静。”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船舱内壁。这一次,他没有再去触碰任何阵法节点。前两次的“意外”已经足够引人怀疑,不能再用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舷窗之外,那翻滚的云海和下方苍莽的山脉。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瞬间覆盖了方圆数百里的区域。
他“看”到了下方山脉深处,一处地火灵脉正在不安地躁动;他“看”到了远处天际,一团蕴含着雷霆之力的积雨云正在缓缓飘来;他甚至“看”到了更远方,一队穿着官方制式铠甲的修士,正在例行巡逻,其方向……恰好是这边。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合理”的“意外”方案,在他心中成形。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自身那浩瀚如星海的生命磁场,对外界脆弱的环境规则,施加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指向性的……“压力”。
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会泛起涟漪。而他这颗“石子”的质量,稍微大了一点点。
于是——
就在那漆黑鬼爪即将撕裂灵舟的刹那!
下方山脉深处,那处本就躁动的地火灵脉,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动,猛地提前爆发了!
轰隆隆——!!!
一道直径足有数丈的赤红色岩浆火柱,如同愤怒的火龙,毫无征兆地冲破山体,裹挟着无数碎石和毁灭性的能量,冲天而起!而其喷发的方向,不偏不倚,正好是裘百尺三人所在的位置!
这地火喷发来得太过突然,威力更是堪比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
裘百尺脸色骤变,哪里还顾得上攻击青云宗?保命要紧!他怒吼一声,猛地收回鬼爪,与两名手下仓促撑起防御光罩,抵挡那冲天而起的岩浆火柱!
轰!!!
火柱与防御光罩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狂暴的火灵力与裘百尺的阴毒灵力相互侵蚀、湮灭,天空仿佛都被染成了红黑两色!
而就在这混乱的能量爆发,扰乱了周围一切气机感知的瞬间——
远处那团原本缓慢飘移的积雨云,仿佛被这边的能量碰撞所吸引(或者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轻“推”了一把),骤然加速,如同脱缰野马般朝着战场方向席卷而来!
云层之中,雷光闪耀,电蛇乱窜!
咔嚓——!!!
一道水桶粗细的、仿佛带着天罚之威的紫色雷霆,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穿透混乱的能量场,精准无比地劈向了刚刚扛住地火冲击、防御光罩正处于最薄弱状态的裘百尺!
“不——!!!”
裘百尺发出一声惊恐绝望的嘶吼,拼命催动灵力想要抵挡,却已然来不及!
轰!!!
雷霆结结实实地劈在了他的身上!
他周身的防御光罩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整个人被电得焦黑一片,冒着青烟,如同断翅的鸟儿般从空中直坠而下!生死不知!
那两名筑基后期的劫修,也被雷霆的余波扫中,惨叫着吐血倒飞出去,身受重创!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两三息之内!
地火莫名爆发,天雷精准劈落!
青云宗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逆转,大脑一片空白。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眼前这不可思议景象带来的震撼,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吴清风和孙长老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坠落的山峰和焦黑的“毒鹰”,又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将目光投向了底层船舱的方向。
难道……又是……
就在这时,远处那队巡逻的官方修士,也被这边的惊天动静吸引,化作数道流光,疾驰而来!
“前方何人斗法?违反禁空令者,拿下!”为首的巡逻将领厉声喝道。
那两名重伤的筑基劫修见势不妙,哪里还敢停留?强提着一口气,狼狈不堪地架起遁光,朝着远处疯狂逃窜,连他们三当家的死活都顾不上了。
巡逻修士见状,立刻分出一部分人手追击,另一部分则降落下来,查看情况。
青云宗的危机,就在这接二连三、巧合到令人发指的“意外”中,彻底解除。
灵舟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弟子都用一种看神明般的目光,偷偷瞄着那个从底层船舱慢悠悠走出来,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和“茫然”的灰衣杂役。
云逸拍了拍胸口,对着走过来的吴清风和孙长老,心有余悸地说道:“长老,刚……刚才真是太可怕了!又是打雷又是喷火的,吓死弟子了!我们……我们没事了吧?”
吴清风和孙长老看着他那“纯真无邪”的眼神,嘴角剧烈抽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心中那个回去后要更加低调、甚至要适当表现“局限性”的反思和计划,在这一刻,被现实无情地击得粉碎。
有这位爷在,青云宗……还想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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