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楚晔辰率先下车，然后绕到副驾驶位，打开车门。
“能自己走吗？”他问蒋亦晗。
蒋亦晗点点头，解开安全带，慢慢从车上下来。
他的腿还是有些发软，但至少能站稳了。
林奕暖突然鼓起勇气，小声对楚晔辰说：“让他......跟我们回去吧？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一个人。”
楚晔辰转头看她，眼神有些意外，随即变得柔和。
他揉了揉林奕暖的发顶：“我本来就这么打算。”
林奕暖一愣。
楚晔辰看着前方蒋亦晗的背影，声音很轻：“某种程度上，我们是兄弟。虽然过程很狗血......他现在需要有人看着，我不希望他出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跟楚芳菲不一样。他是个好人。”
这句话让林奕暖心里一暖。
她握紧了楚晔辰的手，轻声说：“谢谢你。”
电梯到达顶层。
门开时，走廊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暖黄色的光线洒在深色的地毯上。
蒋亦晗站在门口，看着那扇属于林奕暖的公寓门，突然有些迟疑。
楚晔辰走到他身边，用指纹开了锁，推开门。
蒋亦晗走进去，站在玄关处，有些不知所措，他换上拖鞋，动作依然僵硬。
他走进客厅，站在中央环顾四周。
这是林奕暖用自己的钱买下的公寓，每一处装修都体现了她的品味和个性。
玄关柜上摆着她和楚晔辰的合影，客厅茶几上有没看完的金融杂志，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上还放着半瓶红酒。
简约的北欧风，大量的原木色和白色，配上绿植和柔软的编织物，整个空间处处透着温馨。
这是一个有温度的家，与他在红树湾的那套公寓那种冰冷奢华的感觉完全不同。
可此刻站在这这是一个有温度的家，蒋亦晗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云城的夜景。
万家灯火璀璨，其中有一片特别明亮的区域，是楚氏集团的大厦。
那个楚芳菲掌控了多年的的商业帝国。
而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楚氏庄园的冷库里。
蒋亦晗突然腿一软，跌坐在地毯上。
他把脸埋进膝盖，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林奕暖和楚晔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林奕暖则走到蒋亦晗身边，蹲下身，轻声说：“蒋亦晗，先洗个澡好吗？热水会让你舒服一些。”
蒋亦晗没有回应，只是把脸埋得更深。
楚晔辰很快拿着一套全新的家居服从衣帽间走了出来。
他走到蒋亦晗身边，弯下腰，一手扶住他的肩膀。
“起来吧。”楚晔辰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去洗个澡，然后吃点东西。你需要休息。”
蒋亦晗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睛红得吓人，脸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整个人看起来破碎不堪。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现在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楚晔辰打断他，语气放缓了些，“洗澡，吃饭，睡觉。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他伸手把蒋亦晗拉起来，半扶半拽地把他带向客卫。
林奕暖跟过去，从浴室柜里拿出全新的毛巾和浴巾，又翻出一套未拆封的洗漱用品。
“水温调高一点，暖和。”林奕暖把东西放在洗手台上，轻声嘱咐，“洗完了出来吃饭，我简单做点。”
蒋亦晗抱着衣服，站在浴室门口，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们。
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蒋亦晗，不再是那个野心勃勃想要争夺一切的私生子，只是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破碎的年轻人。
“谢谢。”他声音依旧嘶哑，但至少有了些温度。
浴室门关上了。
很快，里面传来水声。
林奕暖长舒一口气，转身走向厨房，楚晔辰跟在她身后。
“我来帮忙。”
“不用......”林奕暖打开冰箱，“你去处理工作吧，今天耽误了一天，肯定有很多事要处理。”
楚晔辰没有坚持，他确实需要处理工作，楚芳菲的事虽然告一段落，但后续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他在中岛旁的高脚椅上坐下，拿出手机开始处理工作邮件。
屏幕上跳出一条又一条消息。
楚氏集团的高管们显然已经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都在小心翼翼地询问情况。
楚晔辰快速回复了几条关键信息，设置了邮件自动回复，然后关掉了手机。
他抬起头，看着林奕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她系着围裙，长发随意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
切菜的动作熟练而流畅，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她身上，给这个残酷的冬日夜晚增添了一丝难得的温馨。
楚晔辰静静地看着，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地下室面对楚芳菲的枪口，生死一线。
而现在，他们回到了这个属于他们的小家，林奕暖在做饭，他在处理工作，一切都平静得不可思议。
命运啊……
林奕暖在切菜的时候，她不时看向浴室方向。
水声还在继续，蒋亦晗已经在里面待了快四十分钟，她有些担心，但又觉得应该给他足够的时间。
咖喱的香味开始在厨房弥漫时，浴室的门终于开了。
蒋亦晗走出来，穿着楚晔辰给的家居服。
衣服对他来说略大了一些，袖子需要挽起，裤脚也长了一截，但他没有在意，只是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这是林奕暖第一次看到如此素净的蒋亦晗，褪去了所有伪装和修饰。
没有精致的发型，没有华丽的衣着，没有那些彰显身份和品味的配饰，洗去了脸上的血渍和妆容，他的皮肤很白，五官精致得近乎妖孽，但此刻那种妖孽感被一种破碎的脆弱取代了。
湿发随意地搭在额前，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羊绒衫的领口，他的眼睛依旧红肿，眼神依旧阴郁，但至少不再空洞。
“洗好了？”林奕暖朝他笑了笑，“正好，饭快好了。过来坐吧。”
蒋亦晗点点头，走到餐厅，在餐桌旁坐下，楚晔辰也合上电脑走过来。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餐厅的灯光调得很柔和，长桌上摆着三份咖喱饭和汤，浓郁的咖喱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带着家的温暖。
“吃吧。”她将勺子递给蒋亦晗，“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蒋亦晗接过勺子，机械地舀起一勺咖喱饭送进嘴里，吃了几口后，他端起玉米浓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楚晔辰和林奕暖也开始吃，三人就这样沉默地吃着晚餐，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
林奕暖不时用余光扫视着餐桌上的两个男人。
楚晔辰吃得很慢，动作优雅，但明显心不在焉，他的目光不时飘向蒋亦晗，眉头微蹙，像是在担心什么。
蒋亦晗则机械地往嘴里送食物，像是完成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那份玉米浓汤他喝得尤其快，很快就见了底。
谁能想到呢？
林奕暖在心里感慨，就在这张餐桌旁，几个月前楚晔辰还因为蒋亦晗对她的追求而大发雷霆。
而现在，他们竟然能这样平静地坐在一起吃饭。
命运的转折，总是如此出人意料。
饭后，蒋亦晗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他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刷着屏幕，但林奕暖注意到，他的手指几乎没有滑动，眼睛也只是盯着同一个地方。
渐渐地，他的头开始一点一点，眼睛慢慢闭上，又猛地睁开，如此反复几次后，终于彻底闭上了眼睛。手机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他睡着了。
林奕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捡起他的手机放在茶几上，然后拿过一条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蒋亦晗睡得很沉，呼吸均匀，但眉头依旧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也不得安宁。
“我在他的汤里加了点东西，”林奕暖走回楚晔辰身边，小声说，“褪黑素和酸枣浓缩液。他需要好好睡一觉。”
楚晔辰看着她，眼神温柔：“又是这个秘方。”
林奕暖笑了：“有用就行。”
楚晔辰走过来，弯腰把蒋亦晗抱起来，稳稳地走向客卧，把蒋亦晗轻轻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做完这一切，楚晔辰站在床边看了蒋亦晗一会儿。
睡梦中的蒋亦晗似乎做了什么噩梦，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发出含糊的哼唧声。
楚晔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地，蒋亦晗平静下来，呼吸变得均匀。
楚晔辰这才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小夜灯，轻轻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