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真是被打得够惨啊,Archer。”
地点是深山町郊外的寺庙——柳洞寺。
这座寺庙历史悠久,既有不少常来的施主,寺内相关人员也为数众多。
但几乎没人知道,这片自古便是灵地的区域下方,竟延伸着一个巨大洞穴。
而知晓这个秘密的少数人之一,正是圣杯战争的监督者言峰绮礼。在这处“圈内人才知”的秘境中休整的神父,看到自己的从者从暗处现身,面无表情地勾起了嘴角。
“……不愧是传说中闻名的英雄王,言峰绮礼,你的脑袋还能留在脖子上,只能说是侥幸了吧。”
刚从激斗中归来的赤色弓兵,轻飘飘地回应道。此刻他浑身是伤,声音里早已没了往日的霸气。
他右手与左腿骨折,腹部残留着深可见骨的刀伤,全身布满数不清的裂口。魔力消耗更是到了濒临影响现界的边缘,整个人狼狈不堪,伤痕累累。
Archer凭借“投影”能力造出的宝具中,虽有具备治愈效果的种类,但即便使用了它们,身为弓兵的他也没有 Saber那样的高等级自我再生能力,想要完全恢复仍需时间。
对御主说完这句话后,Archer挪开视线,不再看言峰所坐的平坦岩石,转而望向洞穴最深处——那里矗立着一个巨大结构体。
正是这个结构体从巨大魔法阵中散发着红光,才让这片昏暗空间得以保证足够的能见度。
这个非同寻常的物体,正是掌控圣杯战争的超顶级魔术炉心,即所谓的“大圣杯”。
“话说回来,你那边进展如何?我战斗的时候,你应该已经把‘圣杯之器’控制住了吧?”
“嗯——虽然稍微费了些功夫,但多亏你把吉尔伽美什引了出来,事情还算顺利。无论是正规的还是备用的‘圣杯之器’,现在都已在我们手中。”
言峰说着,语气里带着“牵制战术成功”的意味。而身为协助者的 Archer,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事实上,他此刻正有些犹豫,接下来该以什么目的继续参与圣杯战争。
他原本的目标,是与“过去的自己”卫宫士郎对峙。
尽管对手只是个尚未成熟的半吊子,但在之前的战斗中,Archer已然意识到自己败了。
卫宫士郎不仅成功收下了“英雄王”这张强力底牌,在战略层面更是超越了 Archer。
对自认为擅长战斗的弓兵而言,连“靠武力打倒对方”这种本该是自己强项的领域都落了下风,无疑是种挫败。
更让他在意的是,卫宫士郎明确表示,自己不会成为“想要拯救一切”的 Archer。
Archer的初衷,本是亲手了结这个与“现在的自己”一脉相承的存在,可卫宫士郎却已踏上了不同的道路。
Archer虽无法判断这该欣喜还是该悲伤,但他很确定,再和“过去的自己”继续战斗已毫无意义。
那么,回归“本职”、向御主尽忠如何?对此 Archer也始终无法完全认同。
生前屡次遭遇背叛的他,对“危险的气息”格外敏感——而此刻,他的直觉正让他感受到某种不祥的预兆。
更何况,他并不了解与言峰合作的“间桐脏砚”究竟是何许人也,也不知道对方所操控的“黑影”是什么东西。
先前战场上突然出现的 berserker,模样也绝非正常状态。
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已是巨大威胁,但言峰与间桐脏砚打算使用的手段,恐怕早已到了“肮脏”都不足以形容的地步。
目前虽缺乏足够情报,但 Archer已将“以‘守护者’的身份,与这些御主为敌”纳入了潜在选项。
“难得机会,你不想亲眼看看我们到手的‘圣杯之器’吗?”
言峰突然没头没脑地抛出了这个提议,仿佛是临时起意。Archer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后,耸耸肩回应道:
“就是那个传闻中的‘愿望机’?可惜,我并没有什么想要托付给圣杯的愿望。”
“是吗?就算当个消遣也好啊——反正决战要到晚上才开始。在这地窖里一直躲着,也未免太憋闷了吧。”
眼下这“圣杯之器”尚无任何效用。作为 Archer,他虽在意这器物源自卫宫宅邸,但对其本身并无太大兴趣。不过正如御主所言,若只为养伤而等到夜晚,也实在太过无趣。
“嗯……那我就见识见识这所谓的‘万能之釜’吧。御主,器物在你手上?”
“不在,那东西有点占地方。我把它放在那边了,你自己去看吧,应该不会让你觉得无聊。”
言峰抬下巴示意的方向,有一块形似长方形基座的岩石。受角度和光线影响,从这里看不到岩石上方,但传闻中的“愿望机”想必就安置在那里。
虽身为英灵,可听到这样的话题,难免会心生好奇,这或许就是人之常情。
Archer嫌骨折的腿挪动起来麻烦,便打算灵体化后过去,却没注意到身后的言峰正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言峰看来,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惊喜”。提到“器物”,常人只会联想到无生命之物,没人会料到实际竟是那样的存在。
他本想看看从者见到意外景象时的反应,暗自寻个乐子——可他并不了解 Archer的性格,这份小小的恶意会引发怎样的化学反应,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哪儿呢,所谓的圣杯之器……什、什么——!?”
基座上刻着与大圣杯截然不同的魔法阵,散发着独特的魔力。Archer在基座旁实体化后,看到下方的东西,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那里根本不是什么器物。躺在基座上失去意识的,是两名少女——伊莉雅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以及间桐樱。
当 Archer意识到这两人都是自己生前认识的人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普通的‘物品’容易损坏,所以爱因兹贝伦才让‘器’本身拥有了人格。虽说终究是用完即弃的东西,倒还挺奢侈。
另一个是间桐打造的‘器’。论功能,自然是正规的爱因兹贝伦之器更优,但这次战争中,主导权似乎在间桐的‘器’这边。”
见 Archer半天没反应,像是愣住了,言峰从远处开口说道。这位惊愕的弓兵花了好一会儿,才理解这番话的含义。
他虽拥有圣杯赋予的知识,以及生前零星的记忆碎片,这样无法了解圣杯战争的全貌。
但生前身为魔术师的他,具备一定的魔术知识。
他知道,汇聚英灵之魂的大型仪式,若以生命体作为容器,那容器必然是消耗品——也就是说,当圣杯战争落幕时,这两名少女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魔术本就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存在,这点常识 Archer还是有的。可此刻躺在眼前的两人,即便在模糊磨损的记忆中依旧清晰,对他而言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那个自称“姐姐”、如雪般纯净的少女。
那个如同家人般亲近的后辈。
这两人,竟是圣杯的“器”,是注定要被牺牲的存在——Archer僵在原地,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时,那头泛着紫色的长发的少女,微微动了一下。
“呜、啊……前、前辈?”
这一次,Archer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白。
他像见了鬼似的,踉跄着后退一步。少女眼神茫然,将无光的眼眸转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目光却毫无焦点。不知是意识模糊,还是已然失明。
“对不起……我、我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被可怕的人、抓住了……”
“我、我……”
Archer想开口辩解“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想告诉她,自己不是她熟悉的卫宫士郎,只是个从者,是协助绑架她的恶徒——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但是,你是来救我的吧。前辈,你好厉害啊……总是给你添麻烦,对不起。”
少女接下来的话,彻底堵住了 Archer的嘴。很明显,少女看不见。而且她说话断断续续,模样像是在发高烧,身体状态显然不对劲,甚至连意识是否清醒都值得怀疑。
可即便如此,间桐樱却无比确信,此刻站在这里的人就是卫宫士郎——不是幻觉,也不是妄想。或许正因为视线模糊,她才本能地看穿了本质。
“抱歉……总觉得、眼睛看不清东西……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现在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如果我已经、没救了的话,不如就……唉,我说这种话,又会惹你生气了吧。明明你才刚教过我,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看着少女无力微笑的模样,本已磨损的记忆突然复苏。Archer已记不起生前与少女是如何相遇、如何分别的,可那些片段却无比清晰——
在那个仓库里,她曾带着些许无措,轻轻叫醒自己。
朝朝暮暮,两人曾像比赛似的比拼厨艺。
曾为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相视而笑——那些短暂却珍贵的时光,此刻尽数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