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院的柴房里,曹衙役缩在堆得半人高的干草垛后,怀里揣着的半块干饼早被手心的冷汗浸得发潮。
外面传来衙役们搬粮食的吆喝声,混着百姓领粮时的欢笑声,可这些在曹衙役听来,却像催命的鼓点,每一声都敲得他心头发颤。
他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敢透过柴房门缝,偷偷往外瞄——院子里,林砚之正指挥着人把粮仓里的新粮搬到马车上,杨健站在一旁清点数目,腰间的佩刀闪着冷光,时不时扫过柴房的方向,吓得曹衙役赶紧缩回脑袋,后背贴在冰凉的柴草上,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以为流放队伍里来自“五湖四海”,还有那吴校尉之前“处处针对”萧景珩,可转头却发现,吴校尉竟是萧景珩的人,那些“针对”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戏码。
这外人竟然就是他。
“曹哥,你在这儿躲啥呢?”柴房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是同衙的小周。曹衙役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从干草垛上摔下来,他慌忙挤出个笑脸,摆手道:“没、没啥,我就是找根柴禾,帮伙房烧火。”
小周没多想,探头进来扫了一眼,随口道:“还烧啥火啊,前院正分解药呢,沈姑娘说让咱们多帮着点百姓,别偷懒。对了,刚听杨守卫说,赵侍郎在北疆的党羽抓了好几个,连咱们队伍之前跟着的老王,都被带走问话了——你说这老王也是,好好的衙役不当,竟干那些缺德事,现在怕是要蹲大牢了。”
“老王……被抓了?”曹衙役的声音发颤,手里的干饼“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老王是他的老搭档,前几日还和他一起给那位传过萧景珩的行踪,现在老王被抓,会不会把他也供出来?
小周没察觉他的异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不是嘛,杨守卫审人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啥都能问出来。行了,别躲这儿了,赶紧出来干活,不然被林公子看见,又要挨骂。”说完,小周转身就走了。
柴房里又只剩曹衙役一人,他盯着地上的干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到头顶。
他越想越怕,手脚冰凉,忍不住往干草垛深处缩了缩。
“曹衙役在里面吗?”是杨健的声音,曹衙役的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他死死捂住嘴,不敢应声。
柴房门被推开,杨健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干草垛,“我知道你在里面。”
曹衙役浑身发抖,知道躲不过去,只能慢慢从干草垛后爬出来,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杨、杨护卫。”
杨健看着他涕泗横流的样子,眉头皱了皱:“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既已暴露,那便无需留后患。
杨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靴底碾过地上沾了汗的干饼,碎渣混着干草末子嵌进泥里,声音冷得像柴房梁上的冰棱:“哭够了?那便准备上路吧。”
曹衙役听得“上路”二字,魂都飞了一半,膝盖在泥地上磕得“咚咚”响,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糊了满脸:“杨护卫饶命!饶命啊!是我鬼迷心窍,我就传了两次消息,没害过人,求您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他越说越急,伸手想去抱杨健的腿,却被杨健一脚踹开,后腰撞在干草垛的硬木架上,疼得他倒抽冷气。
杨健居高临下看着他,佩刀“噌”地抽出半截,寒光扫过曹衙役的脸,把他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早干什么去了?”杨健的声音没半点温度,“你以为殿下为一次次何放过你?你要是只传递消息,殿下定不会要你的命,但你错就错在不该意图谋害殿下。”
曹衙役瘫在地上,浑身像筛糠似的抖。他这才明白,从他跟着老王给那位党羽传递消息的那天起,就早被人盯上了。
想起林砚之指挥搬粮时的余光,杨健时不时扫过柴房的眼神,哪里是偶然,分明是在看一个待宰的猎物。
外面百姓的欢笑声还隐约传来,混着小周招呼人分药的吆喝,衬得柴房里死寂得可怕。
曹衙役突然像疯了似的爬起来,朝着柴房后门扑去,嘴里喊着:“我要找殿下坦白,我有利用价值,我知道那位……”
可他刚摸到后门门闩,后颈就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
眼前一黑,身子软得像滩泥,直直栽了下去。倒下前,他只看见杨健收了手里的刀刃,眼神冷得像腊月的冰。
“价值”?”杨健蹲下身,用刀背拍了拍曹衙役的脸,“你这种人,到了殿下面前,只会添更多麻烦。”
他起身拽住曹衙役的后领,像拖死狗似的往柴房外走。
路过那堆干草垛时,被曹衙役蹭掉的干草簌簌往下掉,正好落在地上那摊被碾烂的干饼碎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