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才泛起一丝鱼肚白,林间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苟兽医就被一阵强烈的尿意憋醒了。他年纪大了,前列腺本就有些问题,加上昨天紧张奔波,这泡尿来得格外急切。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挣扎着爬起来,看了看旁边还在沉睡、眉头紧锁的詹有为。苟兽医觉得,破庙虽然破败,但毕竟这里供奉过菩萨,他心里多少存着几分敬畏,在庙里撒尿实在是对菩萨不敬。于是,他蹑手蹑脚地走出破庙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来到庙外一片半人高的草丛边,解开裤子,准备释放积蓄了一夜的洪水。
然而,就在他尿到一半,身体放松、意识还有些朦胧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扫过山下几百米外那条蜿蜒的田间小路。这一看,吓得他差点没把尿给憋回去!
只见山下,一队鬼子兵正沿着小路快速行进,大约有四五十人,黑压压的一片,而他们行进的方向,正是詹有为和苟兽医休息的这个破庙!
“我的亲娘哎!”苟兽医心里咯噔一下,残存的睡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他手忙脚乱地提上裤子,也顾不上系好,转身就以他这个年纪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连滚带爬地冲回了破庙里。
“连长!连长!不好了!有鬼子,朝我们这儿来了!”苟兽医冲进了庙里,一边系裤腰带一边压低了声音急促地喊道,声音因为恐慌和奔跑而带着颤抖。
詹有为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即使在深度睡眠中,警惕的神经也并未完全松弛。听到“鬼子”两个字,他如同被冷水浇头,瞬间惊醒,眼睛猛地睁开,锐利的眼神瞬间看向苟兽医,他来不及多问,甚至来不及完全站起身,就直接一个翻身,手脚并用地朝着破庙那扇破败的门口冲去。
詹有为小心翼翼地躲在门框后,探出半个脑袋,朝着斜下方的田间望去。果然,那队鬼子正沿着田间小路快速逼近,距离比苟兽医看到的更近了!而在鬼子队伍的最前面,一个穿着当地农民常见短褂、点头哈腰带路的人影格外刺眼!詹有为的眼神何等锐利,他一眼就认出,那个带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晚上才带着他们找到这个破庙、信誓旦旦保证安全的安丘!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詹有为的脚底直冲头顶!被出卖了!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但他此刻来不及愤怒,也来不及细想张春是否知情或者参与其中,现在每耽搁一秒钟,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快走!”詹有为当机立断,声音低沉而果决,一把拉起身后还在发懵的苟兽医,转身就朝着破庙那摇摇欲坠的后门冲去。
“哗啦!”他们撞开虚掩的后门,身影迅速没入破庙后方茂密、阴暗的丛林之中,惊起了几只早起的飞鸟。
两三分钟后,安丘带着鬼子气喘吁吁地来到了破庙前的小空地上。
带队的鬼子少尉身材矮壮,眼神凶狠,他扫了一眼寂静的破庙,立刻用尖利而急促日语吩咐道:“快包围!”
随着他的命令,几十个训练有素的鬼子兵立刻散开,动作迅捷,迅速占据了破庙周围的高地和有利地形,明晃晃的刺刀和黑洞洞的枪口齐齐指向破庙,将其团围住。
完成了包围之后,鬼子少尉这才从容不迫地对身旁神色有些不安的安丘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去喊话!叫他们出来投降!” 显然,鬼子少尉想看看能不能兵不血刃地抓到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中国军人。
安丘咽了口唾沫,脸上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是,太君!” 随即他向前走了两步,朝着破庙大声喊道,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远征军的兄弟!我是昨天带你们来的安丘!你们已经被皇军包围了!皇军说了,只要你们出来投降,保证不杀你们!快出来吧!”
然而,破庙里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破洞发出的呜呜声。
安丘以为詹有为和苟兽医还在纠结,于是又硬着头皮喊了几嗓子,内容无非是“别再抵抗了”、“皇军优待俘虏”之类的鬼话,不过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安丘只好转过头,脸上带着无奈和一丝惶恐,看着日本少尉道:“太君,您看……里面好像没人应答……”
日本少尉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一点也不含糊,直接抬手一招呼。四个鬼子兵立刻如狼似虎地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小心翼翼地交替掩护着,冲进了破庙。
庙内很快就传来一阵翻动杂物、踢踏脚步的声响。不一会儿,一个鬼子士兵跑回来,立正敬礼,用日语大声报告:“报告少尉,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发现有人住过的痕迹!”
鬼子少尉听后脸色一沉,立马快步走了进去。他在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破庙里快速绕了一圈,锐利的眼光很快就锁定在角落一处铺着较多、较为平整的茅草上。他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发现那一片地上的茅草被压得紧密,地面甚至被摩擦得有些光溜溜的,与周围积满厚厚灰尘的地面形成鲜明对比,显然是刚刚有人在此躺卧休息留下的非常新鲜的痕迹。接着他又环视了一圈寺庙,发现后门是刚刚倒的,显然人是刚从后门逃了出去。
“八嘎!”鬼子少尉低声骂了一句,猛地站起身,指向破庙后门的方向,“肯定从后面这里跑掉了!追!他们肯定还跑不远!”
于是,鬼子少尉立刻带着大部分鬼子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沿着詹有为和苟兽医撤退时在湿润泥土和草丛中留下的依稀可辨的脚印,朝着茂密的森林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