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有为脸上露出了进城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他意味深长地对张春说道:“张兄弟,不瞒你说,我们这次进城,就是为了搜集日军的情报。看来,我们这趟莫冈城,是来对了!”
既然张春坦诚相待,詹有为也不再隐瞒。紧接着他便简略地向张春说明了自己和苟兽医的身份——中国远征军第5军96师288团警卫连连长和军医,以及他们在这片缅北丛林里已经艰苦战斗了近两年,如今奉命在此区域活动,主要任务就是搜集日军兵力部署、物资调配、交通线路等情报,为日后远征军大部队的反攻做准备,如果可以的话,杀几个鬼子、端个鬼子炮楼、伏击下鬼子巡逻小队,也是他们任务的一部分。
张春听得肃然起敬,激动地说:“原来二位是远征军的英雄啊!我就说嘛,寻常人哪有那样的身手和胆色!你们放心,我张春虽然只是个做小买卖的,但也是炎黄子孙!打鬼子、帮咱们自己的队伍,我义不容辞!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张春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的不敢说,打探个消息、带个路、弄点粮食啊等必需品,我还是能办到的!”
詹有为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老弟你了!”
张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哦对了詹连长,你们部队现在还有多少人啊?要不要我给你们筹点粮食?”
詹有为目光一黯,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我们部队……就剩我们俩了。”他望着远处的天空,眼神空洞,“筹再多的粮食,也没人吃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苟兽医插话道:“连长,咱们那儿不是还有两个龟儿子吗?再不弄点粮食回去,只怕那两个真要成野人咯!”他无意地提了一嘴,不过没有说詹姆斯和戴维斯是美国人的事。
张春闻言,以为他们在缅甸顺手救了其他同胞,当即接过话头:“没问题,那我先给你们准备两百斤吧!吃完了到时候我再去想办法!”
詹有为愣住了,在这异国他乡的密林中,竟有人如此慷慨相助,他喉头一哽,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苟兽医一听张春开口就是两百斤,瞬间喜形于色,连连拱手道:“那太好了!那我就先谢过老弟了!”
张春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语气轻松:“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咱们在外漂泊,就该互相照应。”
正说话间,之前给他们开门的那个精瘦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他名叫安丘,是张春的一个小跟班,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对张春低声道:“春哥,外面动静不对!鬼子的哨子吹得又急又响,好几队人马正在挨家挨户地盘查,就要搜到我们这片区域了!咱们是不是得赶紧撤了?”
张春闻言,脸色立刻凝重起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侧耳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果然能听到隐约的日语呵斥声和砸门声,正在由远及近。
于是张春转身对詹有为说道:“詹连长,情况不妙!鬼子这次搜城规模不小,肯定是想把打死那两个鬼子的人揪出来。我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一旦被鬼子堵在屋里,那就插翅难逃了!此地不宜久留,我马上送你们出城!”
詹有为虽然心系情报任务,但也知道此时形势比较严峻,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本想趁机多了解些情况,看来今天只能无功而返了。也好,安全第一,那就麻烦张兄了!”
“自家兄弟,不说麻烦!”张春果断地说道,“请跟我来!”
说完,张春示意安丘前面带路,自己则领着詹有为和苟兽医,迅速离开了堂屋,钻进院落后面一条更加狭窄、隐蔽的过道。
张春对这片区域的熟悉程度果然非同一般,他们几人在迷宫般的残垣断壁、废弃房屋和狭窄巷道中快速穿行,尽量避开主要街道,专挑那些不为人知的小路。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来到了城边缘一处相对荒僻、堆满瓦砾的地方。张春和安丘合力搬开几块看似随意堆放的石板,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一股潮湿、污浊的气息从中弥漫出来。
苟兽医伸头一看,脸顿时垮了下来,吐槽道:“我了个去!又是狗洞啊!老子跟这玩意儿是杠上了是吧?”
詹有为没好气地低声骂道:“你他娘的都爬过一次了,还怕多这一次?少废话,赶紧的!难道想留下来跟鬼子喝茶啊?”
张春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詹连长,对不住了!现在莫冈城各处城门都戒严了,盘查极紧,只有这些下水道和废弃的排水渠相对安全。这条小路是我们的备用撤退通道,知道的人很少,出去后很快就可以进林子了,算是比较安全的。” 接着他转头对安丘吩咐道:“安丘,你熟悉路,你带两位长官出去,一定要确保他们安全到达安格村附近的那处落脚点。”
“放心吧,春哥。”安丘点头应道。
张春又对詹有为抱拳道:“詹连长,你们先跟安丘出去避一避。明天如果风声没那么紧了,我会想办法出城去安格村找你们,到时候我们再从长计议!”
詹有为紧紧握了握张春的手,诚挚地说道:“张兄,一切小心!我们在安格村等你消息!”
“保重!”
道别之后,詹有为和苟兽医不再犹豫,依次俯身,跟着安丘钻进了那散发着异味的下水道入口,朝着安格村方向而去。
这一次莫冈城之行,虽然过程惊险万分,但最终却柳暗花明,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而这个转机,或许将为他们今后在缅北的情报工作,打开一扇全新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