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那来历不明的馒头和伤药,林野勉强撑过了最危险的几天。伤口不再恶化,体力也恢复了一些,但饥饿依旧如影随形。
他不敢再待在砖瓦窑,那里已经暴露。他趁着夜色,再次转移,这一次,他选择了一个更加出乎意料的地方——靠近码头区的一个废弃的、半沉在江边的旧船壳。
船壳里满是淤泥和腐烂的水草,气味难闻,但胜在隐蔽,而且能观察到码头的一部分动静。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反而最安全。
他像真正的野兽一样,昼伏夜出,只在深夜才悄悄爬出船壳,在江边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冻死的鱼虾,腐烂的菜叶,甚至是被江水冲上来的、泡得发胀的动物尸体。
他吃得很少,动作更加小心,每一次外出都如同一次生死考验。他清楚地知道,那些暗哨并没有撤走,只是变得更加隐蔽,更加耐心。
他也开始用同样的耐心,去观察,去等待。
他注意到,码头上的气氛依旧紧张。疤脸熊和钱经理手下的人虽然不再公开冲突,但那种互相提防、互相使绊子的暗斗从未停止。因为内耗,码头一些区域的秩序甚至比四海在的时候还要混乱,苦力们的怨气越来越大。
他还注意到,赵凯似乎加强了对赌场和妓馆的控制,派了更多心腹去管理,像是在收紧钱袋,又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而关于周福的消息,也断断续续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周福没死,但伤得很重,被严密保护了起来,具体在哪里没人知道。有传言说,梁弘远那边似乎也听到了风声,正在暗中调查。
各方势力,就像一群围绕着一块肥肉(周福和他掌握的秘密)的饿狼,互相龇牙,互相牵制,都在等待着对方先露出破绽,或者,等待着那块肥肉彻底暴露出来。
林野躲在暗处,冷眼看着这一切。他不再焦虑,不再急于求成。那次失败的刺杀,和随之而来的全网搜捕,像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他。
他意识到,自已之前的行动还是太毛躁了。复仇不是请客吃饭,不能指望一顿乱拳就能打死老师傅。他需要更周密的计划,更精准的时机,以及……更锋利的“刀”。
他现在就是一条潜伏在泥沼里的毒蛇,收敛了所有的气息,连信子都很少吐出。他在等待,等待那些饿狼互相撕咬得筋疲力尽,等待那块肥肉彻底暴露出来的那一刻。
他不再去想那些宏大的目标,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最微小的细节上。哪个暗哨什么时候换岗,钱经理手下的走私船通常停靠在哪个不起眼的泊位,疤脸熊经常去哪个相好的家里过夜……
他将这些零碎的信息,像收集柴火一样,一点点堆积在心里。他不知道这些柴火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但他相信,总有一天,它们会燃起一场足以焚毁一切的大火。
耐心。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啃着冰冷发硬的偷来的红薯,舔着干裂的嘴唇,眼神透过船壳的裂缝,望着外面灰蒙蒙的江面,平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