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下的雾还在翻滚,那滴紫黑的血在石缝间缓缓渗开。我盯着它,没有动。
楚凡站在我左侧三步远,手握折扇,指节泛白。媚萝在他身边蹲着,狐尾轻轻扫过地面,像是在试探什么。她刚才说这血不是南宫寒留下的,也不是黑鳞卫的。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敌人换了标记,阵眼被重新布过。
但我不需要再查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就在下面,藏在符文深处,等着最后一刻点燃七星血灯。他以为只要把我和楚凡都拖进阵里,就能借怨气转生,换一个身份活下去。
他错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五股气息,清月的眼泪、绾绾的心头血、风翩翩的精血、娜娜的情蛊余温、云溪魂灯熄灭前的最后一缕光。这些都不是巧合。她们每一个,都在替我活着的时候走完了我没走完的路。
而现在,我要用她们给的一切,亲手结束这场三年的债。
“别下去。”楚凡开口。
我没有回答。只是抬起脚,一步踏进了裂缝。
风从下方涌上来,带着腐烂的味道。雾气缠住我的衣角,像有东西在拉扯。我任由它拽着,直坠而下。
落地时,双脚正好踩在两处凹陷的地穴上。膝盖一沉,地面发出低响。我闭眼,金瞳内敛,借脉一息顺着龙髓之力扩散出去。百里之内,所有命格破绽尽现眼前。
南宫寒就在我正前方十丈处,半身嵌入阵眼中央,七盏血灯围成北斗形状。他已经念到了第六句咒言,只剩一盏未亮。
“你来得正好。”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这具身体,本就是我应得的。”
我睁开眼:“你说错了。这不是你的身体。”
他冷笑:“可你现在连剑都没有。”
我说:“我不需要剑。”
右手抬起,指尖凝聚一道无形之气。那是师父教我的第一式,她说只有经历过情劫的人才能练成。它不靠真气,不靠招式,只靠心口那一道裂痕。
无名剑意。
我往前走了一步。怨气割在我的脸上,留下细小的伤痕。第二步,左肩被一股黑流击中,皮肉瞬间发青。第三步,脚下符文亮起,想要将我钉死原地。
我没有停。
他在阵中怒吼:“你以为你能破得了天魔噬心局?!”
我说:“我不是来破阵的。”
第四步落下,三盏已亮的血灯突然熄灭。龙脉被我强行扭转方向,原本流向阵眼的气运全部倒灌回地底。第五步,剩下两盏灯剧烈晃动,光芒忽明忽暗。
他开始慌了。
“你竟还能调动龙脉?!”他嘶吼。
我说:“你说过我死了三年。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月圆夜,我的女人总会做同一个梦?”
他没说话。
我说:“因为我在看着你。看你穿我的衣服,睡我的床,碰我的人。你占了我的位置,却不知道这副身体真正的主人是谁。”
最后一盏血灯缓缓升起,火光微弱。
我冲了过去。
怨气如刀,划破我的手臂和胸口。我不管。速度没有减,脚步没有乱。就在那盏灯即将点亮的瞬间,指尖的剑意凝成一线,直刺而出。
没有声音。
南宫寒瞪大眼睛,喉咙处出现一道细小的裂口。鲜血顺着颈侧流下来,滴在阵眼上。符文开始崩解,一圈圈向外碎裂。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声响。
我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慢慢跪倒。
“师父说过……”我低声说,“有些剑,不需要出鞘。”
他的手抓着空气,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残魂试图钻进符文缝隙,想要逃进心魇渊的夹层。但我左手按上了心口。
五股气息同时爆发。
清月的眼泪化作冰线,封锁东方;绾绾的血燃起红焰,封住南方;风翩翩的信力织成网状,罩住上方;娜娜的情蛊余丝缠绕西面;云溪最后的魂光自天而降,压住北方。
五情锁魂局,终于完成。
一道白光从我体内冲出,照进整个裂缝。那些残存的符文像纸一样烧尽,南宫寒的最后一丝意识在惨叫中消散。
我站在原地,喘着气。
头顶传来脚步声。楚凡跳了下来,落在不远处。他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走近。
“结束了?”他问。
我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落在前方那具逐渐干枯的躯体上。那是我的肉身,曾被夺走三年。现在它终于安静了。
媚萝也跳了下来,狐耳微微抖动。她走到我身边,看了一眼地上残留的血迹。
“他不会再回来了。”她说。
我点点头。
楚凡拍了拍我的肩膀:“接下来呢?”
我说:“先把这里毁掉。”
我弯腰,手掌贴在地上。龙髓之力再次运转,这一次是反向冲击。地脉震动,裂缝四周的岩壁一块块塌陷,将所有符文和阵基彻底掩埋。
做完这些,我已经站不太稳。
楚凡扶住我胳膊:“你撑得住吗?”
我说:“没事。”
媚萝忽然抬头看向崖顶:“上面有人。”
我和楚凡同时抬头。
风很大,吹乱了崖边的一片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背对着夕阳,看不清脸。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在阳光下一闪。
是一块玉佩。
和我腰间这块一模一样。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玉佩,还在。
那人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楚凡皱眉:“谁?”
我盯着那个人影,心跳慢了一拍。
他站着的姿势,太像我自己了。
我挣脱楚凡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那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起右手,缓缓举起了那块玉佩。
然后,用力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