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炸开的瞬间,我冲了进去。
魂火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光痕,像一道撕裂黑暗的伤。地面震得厉害,岩壁上的符文被烧得发黑,碎石不断从头顶掉落。我没停,一步跨到石棺前,五情锁链缠在手腕上,指尖还跳动着未散的火焰。
棺中那人猛地睁眼。
我的脸,他的眼神。阴鸷、冷厉,眉心凝着一股化不开的煞气。他坐起身,盯着我,嘴角扯出一个笑:“你竟真能闯进来?”
“我说过。”我往前走了一步,魂火在掌心凝聚,“死人,不怕再死一次。”
他冷笑,抬手就是一剑。剑气如雪,带着熟悉的轨迹——那是师父的无痕剑意。我抬臂格挡,魂火化刃,两股力量撞在一起,爆开一圈气浪。
第一击,他的剑气崩了一角。我趁势逼近,左拳轰在他胸口。
他退了半步,瞳孔微缩。“不可能……残魂怎能伤本体?”
“因为你忘了。”我抹去唇边溢出的一缕魂血,声音低下去,“她们给我的,不只是情念。”
五情锁链从背后抽出,如鞭甩出,直取他咽喉。他侧身避让,可就在那一瞬,我察觉到脚下龙脉的异样。
不是波动。
是压制。
九道无形的锁链从地底升起,自虚空垂落,每一根都泛着暗青色的光,缠向我的四肢与心口。我猛地顿住脚步,魂火暴涨,试图挣脱,可那锁链越收越紧,像是要把我钉死在这片地穴之中。
“九狱缚仙阵?”我咬牙,金瞳扫视四周。
阵眼在中央。
那里悬着一道虚影。
银发凌乱,白袍染血,肩胛、手腕、脚踝皆被黑铁锁链贯穿。她低垂着头,呼吸微弱,可哪怕只剩一缕残魂,那股清冷的气息依旧压得住整座剑冢。
白若璃。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东西炸开了。
她不该在这里。她该站在山巅,一剑断江,万敌俯首。而不是被人锁在这阴窟深处,像一件被剥去尊严的祭品。
“师父……”我喉咙发紧,往前迈了一步。
锁链骤然收紧,魂火几乎熄灭。
“别过去!”她的声音忽然响起,虚弱却坚决,“先夺回肉身!”
我没听。五情锁链猛地回卷,三道赤红丝线缠上最近的三条锁链,我将所有残存的魂力灌入金瞳,视线骤亮,硬生生撕开阵法一角,冲到了她面前。
“谁把你锁在这儿的?”我盯着她苍白的脸,“南宫寒?”
她没答,只是轻轻摇头,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咳出一口血。
那血落在地上,竟泛着金光,顺着岩层裂隙蔓延,生出青纹般的脉络,像是活物在爬行。
我心头一震。
龙髓。
那是只有她才有的龙髓之血。
“他……用我的龙髓……”她喘了口气,声音断续,“稳住了你的肉身……不然……你早就腐了。”
我僵在原地。
原来如此。
难怪我的肉身还能维持不坏。不是什么逆天秘术,而是她在用自己的命,吊着那具躯壳的生机。
南宫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讥讽的笑:“你以为她是牺牲?她不过是我的养魂鼎!九条锁链,每一条都连着她的命脉,她的龙髓日日渗入地穴,滋养你的皮囊。等我彻底炼化你这具容器,再吞尽她的本源,执天者之位,便是我的。”
我缓缓抬头,目光穿过阵法光影,落在石棺上。
那人正冷冷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可我知道,他在怕。他不敢现身,只能躲在幻影里说话,因为他清楚——一旦我真正靠近肉身,这场夺舍,就不再是单方面的吞噬。
而是反杀的开始。
“所以……”我低头看着白若璃吐血的地方,那青纹脉络还在延伸,像是一条沉睡的龙在苏醒,“你连命都肯给他?”
她抬起眼,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责备,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坚定。
“先……夺回你自己。”她又咳了一声,血顺着唇角滑下,“其他的……不重要。”
我不重要?
我笑了,笑声在地穴里回荡。
从小到大,谁把我当最重要的人?乱葬岗捡回来的野种,灵枢阁的祸水,江湖人口中的花心鬼。只有她,亲手用龙髓洗我的骨,用情劫烧我的心,告诉我:“祁煜,你生来就不该平凡。”
现在她被锁在这里,流着血,只为让我还能回来。
而我,怎么能让她继续流血?
我退后一步,指尖轻触石棺裂缝。那里面透出的金光更盛了,是我肉身对魂火的本能呼应。我能感觉到,那具身体在召唤我,在挣扎,在等待归窍。
但我也知道,不能硬来。
南宫寒在肉身周围布下了“逆命归墟阵”,一旦我强行融合,魂体就会被反噬,彻底消散。他算准了我会冲动,算准了我对师父的执念,算准了我宁可自己死,也不愿看她受苦。
可他忘了。
我最擅长的,从来不是正面破局。
而是借势。
我把手收回,闭上眼,将刚才她咳血的画面刻进魂核。那青纹脉络,那金光渗入地底的节奏,那龙髓与龙脉交汇时的震颤——全都记下来。
然后,我睁开眼,金瞳映着她的虚影,低声说:“原来你连命都肯给他……可这命,是我欠的。”
话音落下,我转身走向石棺另一侧,背对着她,也背对着南宫寒的幻影。
“南宫寒。”我开口,声音很平,没有怒意,也没有嘲讽,“你想当神?”
我顿了一下,手指抚过棺盖边缘的符文。
“我就把你钉进地狱。”
他说不出话了。
不是沉默,是真正地卡住了。他知道我在酝酿什么,但他猜不到我会怎么动。
我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那道由龙髓催生的青纹。它还在跳动,像脉搏,像呼吸。我能感觉到,它和我的肉身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牵引。
南宫寒用她的龙髓养我的身。
那我就用她的龙髓,烧他的阵。
我将五情锁链一端插入地面,另一端缠上自己的手腕。魂火顺着锁链流入地脉,沿着青纹逆向推进。速度很慢,每一寸都像在刀尖上行走,可我能感觉到,那股热流正在逼近肉身封印的核心。
石棺中的“我”突然皱眉,手掌下意识按在胸口。
他知道不对劲了。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棺首,目光落在他脸上。
“你说你是主宰?”我伸手,轻轻碰了碰棺盖内侧的一枚钉痕,“可你连她的血,都不敢碰一下。”
他猛地睁眼,剑气凝聚,直刺我心口。
我没有躲。
魂火在胸前炸开,硬接这一击。冲击让我退了半步,可五情锁链已经完成传导,地下的热流终于触到了九阴炼形阵的核心。
整座剑冢,轻轻震了一下。
白若璃的虚影猛然颤动,嘴角再次溢血。可她的眼睛,却睁得更亮了。
我知道,时机到了。
我抬起手,五情锁链高高扬起,像一把钥匙,对准石棺正中心。
“南宫寒。”我最后说了一句,“你拿她当鼎炉……那你可听过一句话?”
我笑了。
“炉火一起,最先烧死的,往往是点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