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一空，我从阶梯尽头跌出，魂体撞进一片冰冷的空气里。莲花簪还在掌心，但那点青光已经熄了，只剩指尖残留的温热，像是谁刚松开的手。
眼前不再是荒坡与墓碑，而是冰窟深处碎裂的石柱和焦黑的地面。血味混着一股腥甜的蛊臭扑面而来，我不用抬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绾绾跪在三步之外，红衣湿透，贴在背上。她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心口，指缝间渗出的不是血，是泛着幽光的黑雾。眉心那道金蝎纹路正一跳一跳地抽搐，像有东西在里面挣扎要破皮而出。
“绾绾！”我喊了一声，声音还没落，脚下龙脉猛地一震，一股刺骨的寒流顺着经络冲上魂体。是南宫寒布下的阵——幻影叠障，专锁外来魂识。他早就在等我出来。
我没迟疑，咬破舌尖，精血喷在龙形玉佩上。金光炸开的瞬间，四周扭曲的空气裂成碎片，一道人影浮现在半空，黑衣银发，脸上挂着笑，手里捏着五枚晶莹的珠子，每一颗都缠着细若游丝的红线，连向不同的方向。
其中一颗，直指叶绾绾的心口。
“你终于回来了。”南宫寒开口，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我还以为，你会在记忆里多待一会儿，看看她是怎么把你做成工具的。”
我没理他，魂体一晃，已落在叶绾绾身侧。她头垂着，呼吸微弱，可当我伸手去探她脉门时，她忽然抖了一下，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别……碰我。”
我知道她在怕什么。情蛊反噬时，最忌外力介入，稍有不慎，就会引动全身经脉自焚。但她这状态撑不了多久，心口那道魂印已经开始龟裂，裂痕像蛛网般蔓延，每一次心跳，都有一缕黑气从中溢出。
我闭了闭眼，把残魂之力压进指尖，轻轻按上她心口。
触碰到的刹那，画面猛地冲进脑海——
南疆雪夜，风卷着雪粒打在茅屋窗纸上。炉火将熄，叶绾绾坐在角落，手里捧着一只青铜蛊盅。她割开手腕，血滴进炉中，火苗瞬间变成暗红色。她一边数着滴落的血珠，一边低声念：“第一年，换你醒一次；第二年，换你逃一命；第三年……你要活着回来。”
那是三年前的事。那时我以为她在炼毒，没想到她在用自己的命，为我炼逆命丹。
心口一阵闷痛，不是我的，是她的。我收回手，紫檀木戒开始发烫，龙气顺着戒面爬上来，在掌心凝成一线细流。我再次压向她心口，这一次，龙气顺着魂印逆流而入，缠住那团即将溃散的蛊魂核心。
她身体猛地一颤，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撑住。”我低声说，“你炼的丹还没给我呢。”
她没回应，但我感觉到她的心跳稳了一瞬。
就在这时，南宫寒的声音又响起来：“你以为你在救她？你才是害她的人。”
我抬眼看去，他站在高处，五枚情蛊核心在他掌心缓缓旋转。“每一份情，我都记下了。清月为你断臂，娜娜被夺舍还喊着你的名字，风翩翩画归魄图折寿五年，云溪献祭魂灯……还有她，”他指向叶绾绾，“心头血炼丹，三年折命，全是因为你给了她们一点虚假的希望。”
他笑了下，“现在，我要让这些‘情’，全部变成‘劫’。”
话音未落，他手指一勾，叶绾绾心口的魂印骤然裂开，金蝎蛊盅从她腰间飞出，悬在半空剧烈震颤。蛊虫在盅内疯狂冲撞，一只接一只爆体而亡，黑浆溅在冰地上，滋滋作响。
我立刻明白他的打算——他不是要杀叶绾绾，他是要用她当引子，引爆其他四女的情蛊，彻底毁掉五情锁魂局。
“你动不了她们。”我站起身，挡在叶绾绾前面，魂火在指尖燃起，“只要我还站着。”
“是吗？”南宫寒冷笑，手中五枚情蛊核心同时亮起，红线绷得笔直，“那你告诉我，如果我现在捏碎这一颗——”他指尖轻压清月那枚，“她的断臂之处，会不会突然裂开，血流不止？如果我扯动这一根——”他拉了拉娜娜的那根线，“她会不会又变成那个被我操控的傀儡，笑着叫你哥哥？”
我没说话。
他说得对。我现在护得住叶绾绾，但护不住其他人。
“所以，这才是你的局？”我盯着他，“不是夺舍，不是称王，而是让她们因我而死，让我背一辈子的债？”
“聪明。”他缓缓落下，站在我对面十步远，“你活着的时候风流快活，死后还要靠女人续命。可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付出的一切，最后换来的只是你的愧疚？”
风忽然停了。
我低头看了眼叶绾绾，她已经昏过去，但手还紧紧抓着我的衣角。我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她眉心的金蝎纹，低声说：“绾绾，撑住，我不会让你死。”
然后我站起身，魂火从指尖蔓延到整条手臂。
“你想让我痛苦？”我一步步向前，“那就来啊。”
南宫寒眼神一冷，手中五枚情蛊核心同时收紧。刹那间，叶绾绾的身体猛地抽搐，清月的方向传来一丝极细微的痛感波动，娜娜那边更是直接爆出一阵紊乱的魂息。
他知道怎么伤我。
我也知道怎么杀他。
我抬起手，紫檀木戒上的龙气轰然炸开，金光如刀，直劈他面门。他抬手格挡，幻影炸裂，两人瞬间错身而过。
他没料到我能这么快出手。
我也没打算留手。
“你的错误，”我转身，金瞳锁定他，“是忘了我能在她们心里听见一切。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脸色变了。
“包括你现在，”我缓缓逼近，“藏在左袖里的那枚备用情蛊核心——你以为我没看见？”
他猛然后退，但已经晚了。我借着龙脉之势，魂体瞬移至他背后，一掌拍向他后心。他勉强侧身，掌风擦过肩膀，黑袍当场撕裂。
五枚情蛊核心在空中乱飞，红线崩断两根。
他怒吼一声，双手合十，剩余三根红线疯狂缠绕，竟在身前织出一张血网。清月、娜娜、叶绾绾的情念之力被强行抽取，化作赤色符文烙在他掌心。
“既然你不怕疼，”他喘着气，狞笑，“那就一起疯吧！”
他掌心猛地下压。
远处三道气息同时剧震。
叶绾绾的身体猛地弓起，嘴角溢血；我甚至能感应到清月那边，断臂的旧伤正在裂开；娜娜的魂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像是又要被人侵占。
痛感如潮水般涌来，我单膝跪地，手指插入冰层才稳住身形。
南宫寒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说你是她们的眼睛、耳朵、刀——可现在，刀在流血，眼在瞎，耳在聋。祁煜，你算什么东西？”
我慢慢抬起头，嘴角扬了一下。
“我是她们动过心的人。”我说，“所以，你毁不掉。”
我抬起手，指尖沾着自己的魂血，在空中划出一道符。
不是攻击，不是防御。
是召回。
以魂印为引，以情念为桥——
“绾绾，听得到吗？”我低声说，“我回来了。”
她的心跳，极其微弱地，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