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火缩回冰棺深处,像退潮的水,悄无声息地贴着内壁游走。刚才在清月耳畔那句撩拨,耗得不多,但锁魂纹的阴劲还在识海里打转,像根细针,时不时往神识最薄的地方扎一下。我不能久留剑上,更不能让她再替我挡一次反噬——她断臂的血还没止,我能感觉到那股热劲正顺着命契往我这边渗,慢,却没断。
够了。
我借着她掌心那一丝余温,把魂丝从寒霜剑里抽出来。不是撤,是转。命契五条线,清月是眼,娜娜是耳。现在,我需要听见更深的东西。
魂火凝成一线,绕开锁魂纹的感知路径,顺着肌肤之亲的烙印滑过去。叶绾绾的蛊火太烈,风翩翩的罗盘太静,云溪的魂灯太纯——都不适合藏身。只有娜娜,心神被压得最深,反而最容易钻进去,像一滴水落进沙里,没人会注意。
她正坐在合欢宗密室,烛光晃在脸上,笑得软绵绵的。南宫寒坐在她旁边,手搭在她肩上,指节微微用力,像是在确认什么。她没动,也没躲,可呼吸比平时慢了半拍——那是被控的征兆,神志被压住了,身体还在演。
两名朝臣站在下首,穿的是礼部官服,但腰间佩的玉不是宫制。一个左耳缺了半片,另一个右手小指戴着黑玉 ring——等等,这玩意不该出现在这儿。
我压住念头,把魂丝顺着娜娜耳廓经络渗进去。她的听觉识海像蒙了层雾,南宫寒下的咒太深,连声音都变得断续。我得把她耳朵“调亮”。
魂丝轻震三下,是当年教她双修术时定的暗号。她睫毛抖了抖,没睁眼,可耳道内的气血流速快了一瞬。成了。我借这空档,把她的听觉放大三倍。
“子时血钉,三十六根。”一个朝臣低声说,“钉入祖脉七穴,引煞断龙。只要龙气断流,他就算借脉一息,也吸不到一口活气。”
南宫寒点头,指尖在桌面上划了道线:“三日后,地脉最弱,正是时候。萧景琰那边已备好祭血,只等我一声令下。”
我心头一沉。
三十六根血钉,七穴同锁,这不是断脉,是绞杀。一旦钉入,龙脉反噬会顺着命契烧回来,五女都得遭殃。清月断臂未愈,叶绾绾心头血刚炼完一炉逆命丹,风翩翩折寿未稳,云溪魂灯本就摇摇欲坠——一个都扛不住第二波。
可更麻烦的是,他们知道我在借脉。
“他残魂若动呢?”缺耳的朝臣问,“合欢宗这丫头,不是跟他有过……”
南宫寒冷笑,手从娜娜肩上滑下,捏住她下巴:“情傀咒压得死,梦魇铃守得牢,她连梦里都不敢想他。”
我听得清楚,可更清楚的是娜娜的反应——她指尖抽了一下,唇角无意识地颤了半瞬。
她听见了。
我立刻反向刺激她心口的烙印。不是用火,是用声。当年在合欢宗后山,她第一次为我笑出声时,我凑近她耳边说的那句:“小娜娜,你笑起来,比春酒还醉人。”
烙印一烫,她呼吸乱了。
南宫寒察觉不对,眉间煞气一闪,可没发现异样。娜娜低着头,睫毛颤得厉害,可脸上还是那副娇软的笑。
我退了一步,没撤。既然她能听见,那就让她听得更清楚点。
密室谈话还在继续,但我已经不再听内容了。我要种东西进去——不是情报,是念。
她被送回房时,天快亮了。南宫寒亲自把她扶到床边,盯着她喝了安神汤才走。门关上那刻,我顺着她耳后命窍,把魂丝压得更浅,像一层雾,贴在她听觉识海最底层。
她闭眼前,手指无意识地碰了下耳垂。
我知道她在等,哪怕不知道等什么。
梦一上来,我就栽了。
花海,是合欢宗后山那片。她穿着红裙,站在风里,发丝被吹乱。我站在远处,没走近,只是笑。
她愣住,眼睛一点点睁大。
“娜娜。”我开口,声音比风还轻,“你刚才……是不是想我了?”
她没说话,可眼泪先掉了下来。
我走近一步,魂印压进她心口。不是覆盖,是融合。她原有的烙印还在,可现在多了一层——梦契。以后她每做梦,我都能进来,哪怕南宫寒加十道锁魂咒,也拦不住。
“别怕。”我伸手,没碰她脸,只是虚虚地停在她眼前,“我在。”
她伸手,像是要抓那道影子。指尖快碰到时,唇间轻轻吐出两个字:
“祁煜。”
梦外,她猛地睁眼,冷汗浸透里衣。枕边梦魇铃没响,可她心跳太快,像是要撞出胸腔。
门外,脚步声停了。
南宫寒站在那里,手按在门框上,指节发白。他盯着门缝看了三息,忽然笑了一声,低得几乎听不见。
“看来,”他转身,袖子一甩,“得加一道锁魂咒了。”
我魂体退回冰棺,金瞳微闪。
三日后子时,血钉入脉。
娜娜梦中那一声“祁煜”,像根针,扎进了南宫寒的局里。
我不急。
风已经从耳畔吹起来了。
南宫寒走出院子,衣角扫过廊下铜铃,铃声轻晃。他没回头,可脚步比来时慢了半拍。
娜娜在床上坐了很久,手一直捂着心口。
那里还在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