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祺贵人恼恨叶澜依到了极点,一把甩开景泰的手,几步冲到叶澜依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尖破口大骂:“好个狐媚惑主的贱婢!不过是得了皇上几日新鲜,就敢在皇后面前装模作样!凭你这没根没底的出身,也配让娘娘另眼相看,也配与我平起平坐?我看你是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叶澜依身形未动,只缓缓抬眼,眸色冷冽如寒潭,语气却依旧平缓无波:“贵人慎言。嫔妾的份位是皇上所封,娘娘的体恤是嫔妾的福气。后宫之中,尊卑有序,岂容贵人动辄辱骂‘贱婢’?再说家世,祺贵人出身名门,自然尊贵,可若仅凭家世便横行无忌,未免辜负了皇上与皇后娘娘的教诲。”
“教诲?”祺贵人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尖声笑得刺耳,眼泪却莫名涌了上来,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怨毒,“她一个庶出的,也配谈教诲?当年纯元皇后那般贤德,偏生优柔寡断,竟让她一个庶女爬到头上来,占了中宫之位,真是天大的笑话!自从你这妖精进宫,娘娘眼里还有谁?从前虽不亲近,却也念着我母家的情分,待我多有照拂!可如今呢?她把我抛之脑后弃若敝履,对你却嘘寒问暖,百般抬举,便是连从前那小门小户出身、上不得台面的馨嫔安陵容,都比我得脸!”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满是鄙夷与自得:“说起来,安陵容那等卑贱出身,还有如今皇后这庶女身份,我向来是瞧不上的!想当年在母家,府里那几个庶妹,哪个不是被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稍有不顺心,打骂随我心意,她们连半句怨言都不敢有!凭她们,也配与我平起平坐?”
话锋一转,她又指向宜修,怨毒更甚:“当年若不是我母家在朝堂上帮衬娘娘,替你扫清障碍,她这后位能坐得安稳?如今倒好,转头就抬举一个外人,把我这真正的自己人晾在一边!你真当她是真心待你?不过是看你听话,想让你当她的刀,替她挡枪罢了!”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殿中,“庶出”二字裹挟着怨毒的戾气,狠狠砸在宜修心上。
不等宜修发作,一直立在宜修身侧的剪秋已然面色铁青,厉声呵斥:“祺贵人!你疯了不成!竟敢对娘娘如此大逆不道!”
“我疯了?”祺贵人红着眼回头,指着剪秋怒喝,“你一个贱婢也敢教训我?别忘了你是谁的人!我这话有半句虚言?娘娘就是忘恩负义!”
宜修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碎裂,方才还带着几分虚弱的身子猛地站直,凤袍的衣摆扫过榻边的青玉小几,上面的茶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湿了裙摆,她却浑然不觉。眼底的阴鸷几乎要凝成实质,死死盯住祺贵人,攥着帕子的手指青筋暴起,声音冷得刺骨:“你那脖子上挂的难道是猪脑子么?”
祺贵人一愣,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红玉珠链,那珠子圆润饱满,红得似血,是上好的南红玛瑙。
“那串红玉珠链,本宫谁都没有给,却独独赏给了你,这还不算偏爱?”宜修字字戳人,语气里满是怒火与失望,“你母家有功,本宫何曾亏待过你?份位、赏赐、体面,哪一样少了你的?不过是见澜依沉稳,多提点了两句,你便妒火中烧,口出狂言,竟敢辱骂本宫!”
祺贵人被噎得一窒,却依旧梗着脖子不肯服软:“我说的是实话!娘娘本就是庶出,若不是……”
“住口!”剪秋见状不妙,急忙上前想捂住祺贵人的嘴,却被她狠狠推开。祺贵人踉跄了两步,更加口不择言:“怎么?我说错了?你就是庶出!你嫡姐的死,谁不知道是你……”
“呵——”宜修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听着阴阳怪气的,跟老母鸡被踩了尾巴似的,透着股子又阴又逗的劲儿:“剪秋,去取两柄三寸长的硬木掌来,边缘磨得利索点,别跟挠痒痒似的!”
剪秋憋着想笑又不敢,赶紧应声“是!”转身蹿出去,没多久就拎着两柄硬木板回来——板儿光溜溜的,边上还特意留了点小棱角,看着就像专门用来“收拾不听话的”,递到宜修面前时,肩膀还偷偷抽了一下。
宜修瞥了眼木板,又把目光甩回祺贵人脸上,眼神冷是冷,但嘴角那点笑看着特欠揍:“本宫才不亲手打你。”她咂咂嘴,语气跟说家常似的,“跟你这种没带脑子出门的东西动手,回头还得洗手,嫌麻烦!”
她抬了抬下巴,狠劲里掺着点看热闹的意思:“给我狠狠掌嘴!往实在了抽!别手下留情!打到她满嘴淌血、牙掉两颗说不出话就行——她不是爱瞎嚷嚷、敢戳本宫痛处吗?今儿个就让她知道,舌头太长、脑子太蠢,是要挨揍的!”
“是!”剪秋本来就护主,见祺贵人敢往娘娘心窝子里戳,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攥着硬木板的手都捏得发白。她大步冲上前,一把薅住祺贵人的发髻,硬生生把她脑袋扯得仰起来,手腕一使劲,照着那脸“啪”地就是一木板!
“让你嘴贱!敢骂娘娘是庶出?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剪秋一边骂,一边扬起木板又抽了下去,“啪!”
这木板实打实抽在脸上,脆响在殿里炸开,祺贵人没防备,被打得踉跄着撞在身后的柱子上,额头“咚”地一声磕出个红印。左脸瞬间就肿了,一道紫黑的印子立马显出来,疼得她龇牙咧嘴。
“你敢打我!贱人!”祺贵人又惊又气,嘴里已经尝到血腥味,刚要撒泼骂人,剪秋的第三木板已经呼了过来,比前两下还重!“啪!”
“打你怎么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娘娘赏你红玉珠链,待你不薄,你倒好,反过来咬主子!”剪秋越打越气,木板一下接一下往她脸上、下巴上招呼,风声呼呼的,“你母家帮衬又怎样?没有娘娘,你算个屁!还敢提纯元皇后?也配你这腌臜东西嚼舌根!”
祺贵人的发髻被扯散了,珠翠掉了一地,头发乱糟糟糊在脸上。原本挺好看的一张脸,这会儿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左眼肿得只剩条缝,嘴唇翻着,血顺着下巴往下淌,把衣襟都染透了。她想躲,可头发被剪秋死死攥着,动都动不了,只能杀猪似的嚎叫,到后来嗓子都喊哑了,只剩“嗬嗬”的喘气声。
“还敢瞪?我让你瞪!”剪秋瞥见她眼底的怨毒,下手更狠了,一木板正抽在下巴上,“咔嚓”一声脆响,一颗后槽牙混着血沫子被打飞出去,“嗒”地落在景泰脚边。“让你看不起庶出!让你打骂庶妹!今儿个就让你尝尝被收拾的滋味!”
还没等祺贵人缓过劲,剪秋又是一木板抽在另一侧下巴上,第二颗后槽牙也掉了,滚到碎茶盏旁边,上面还沾着点肉末血丝。“娘娘懒得脏手收拾你,我就替娘娘好好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嚼舌根!”
满嘴都是血味,祺贵人疼得浑身直抽抽,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淌,糊得满脸都是。她想抬手捂嘴,被剪秋一把打开,手腕磕在柱子上,疼得她直咧嘴。这会儿的她,脸肿得老高,嘴角裂了个大口子,眼角还渗着血,嘴里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淌,混着碎牙和肉末,眼神又散又毒,活脱脱一个血糊糊的恶鬼,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景泰吓得魂都没了,瘫在地上浑身发抖,双手死死捂住嘴,连哭都不敢出声,生怕连累到自己。
“够了!”宜修猛地抬手,剪秋立刻停手,退到一旁,木板上还沾着点点血迹与细碎的牙釉。
宜修死死盯着祺贵人,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祺贵人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辱骂中宫!剪秋,传本宫懿旨,将祺贵人打入慎刑司,杖责三十……”
““娘娘息怒!”
不等宜修说完,一直沉默立在旁侧的叶澜依忽然上前一步,屈膝垂眸,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嫔妾斗胆,求娘娘暂缓发落。”
宜修一愣,眼底的怒火未消,冷冷扫向她:“你有何话要说?”
“回娘娘,”叶澜依抬眸,目光清明地迎上宜修的视线,“皇上方才才离开景仁宫不久,此刻宫中眼线众多。祺贵人此刻头脑不甚清醒,已然口不择言。慎刑司刑法严苛,她若是受不住痛楚,或是被人挑拨,再说出些更荒唐离谱的话来,岂非要酿成大祸?”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审慎:“更要紧的是,禁足祺贵人需得有个体面理由。娘娘方才说她‘深夜侍疾不利,语言冒犯’,未免过于牵强——今夜不过是寻常探视,算不上‘侍疾’,单凭‘冒犯’二字禁足功臣之女,恐难堵悠悠众口,反倒引人猜疑。”
宜修眉头紧锁,指尖攥着帕子反复摩挲,语气沉了几分:“你倒说说,该用什么理由?”
“嫔妾倒有一计。”叶澜依垂眸,声音压低了些,“祺贵人方才辱骂嫔妾时,言辞间多次提及家世显赫,藐视宫中规矩,甚至暗指娘娘赏罚不公。不如便以‘骄纵跋扈、藐视宫规、对同阶妃嫔恶语相向’为由,再添一笔‘御前失仪之余,不知自省反生怨怼’,这般既合情合理,又能堵住旁人的嘴。”
她抬眼看向宜修,补充道:“既彰显了娘娘严于治宫、不徇私情,又不会牵扯过多,更不会让人联想到方才那些疯话。储秀宫偏僻,正好让她闭门思过,也能让她母家无话可说——毕竟是她女儿先坏了宫规,娘娘从轻发落已是恩典。”
剪秋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急忙附和:“娘娘,宁贵人这主意极好!既体面又稳妥,比‘侍疾不利’的理由站得住脚多了,旁人便是想挑刺也挑不出错来。”
宜修的脸色渐渐缓和,眼底的杀意褪去几分,多了些赞许。她自然明白,叶澜依这主意既保全了皇家颜面,又避开了方才那番凶险言论,更堵死了旁人借题发挥的可能。
半晌,她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地扫过瘫坐在地的祺贵人:“就依你所言。”
随即转向剪秋,语气依旧冰冷:“传旨,祺贵人骄纵跋扈、藐视宫规、恶语辱骂同阶妃嫔,御前失仪不知自省,即刻押往储秀宫禁足,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踏出宫门半步,也不准任何人探视!景泰,管好你家小主,若再让她生出是非,连你一同发落!”
景泰吓得连连磕头:“奴婢遵旨!谢娘娘开恩!”
祺贵人浑身脱力,被两名宫人架着起身时,还不忘怨毒地瞪了叶澜依一眼,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被拖拽着狼狈地退出殿外。
殿内终于恢复寂静,宜修看向叶澜依,眼底的审视化作几分真切的认可:“你不仅沉稳,心思更是周全。”
叶澜依重新屈膝:“嫔妾只是不想因小事动摇娘娘的根基,一切以娘娘的安危为重。”
宜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坐回榻上:“起来吧。往后,这后宫之中,你若能一直这般通透,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