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完成,从老刘的摊位出来,已近黄昏。
南方的天空依旧亮着,但寒气已消散不少。
木齐章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掏出两块崭新的电子表,递给陈星和木建军一人一块。
“给,戴上试试。”
她语气轻松,带着点小小的得意,
“咱们自己卖货的,总得有个样子。这点小东西,我还送得起。”
木建军接过那块闪着金属光泽的电子表,手指都有些颤抖。
他笨拙地解开表带,小心翼翼地戴在手腕上,盯着那跳动的红色数字,脸上绽开孩子般纯粹的笑容:
“真亮堂,还能显示日期呢。”
他一路上不停地抬起手腕看,嘴里絮絮叨叨:
“这下回厂里,看谁还敢说我土老帽,二丫,星子,这玩意儿可真带劲。
”陈星接过手表,没有太多表情,但动作利落地戴好,调整了一下表带的松紧。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对木齐章点了点头,嘴角有一丝极淡的笑意:“不错。”
三人沿着市场外围相对安静的小路往老班长家走。
木建军还沉浸在得到新表的兴奋中,不时说着回去要怎么跟工友显摆。
木齐章和陈星偶尔附和两句,气氛轻松。
走了大约一刻钟,陈星原本放松的步伐渐渐放缓。
他看似随意地靠近木齐章,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后面有人跟着。”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但木齐章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警惕。
木齐章心里咯噔一下。
她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用眼角的余光向后瞥。
果然,在十几米开外,有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不紧不慢地走着,目光时不时瞟向他们。
尤其是木建军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刚买的五十块电子表,价值不菲。
大批的服装,要等明天老刘安排人送到火车站,如果这批表被抢,损失将极其惨重。
“几个人?有把握吗?”
木齐章压低声音,尽量保持步伐自然,但心跳已经加速。
陈星没有立刻回答。
他装作系鞋带,蹲下身,这个动作让他能更清楚地观察后方的情况。
起身后,他微微侧头,用极快的速度再次确认。
“三个。”
他声音压得更低,“动手的话,我能解决。”
他的语气带着军人特有的自信。
但紧接着,他又凝重地补充道,同时微微摇了摇头:
“但不知道是不是地头蛇。惹了小的,怕引出老的。”
木齐章立刻明白了陈星的顾虑。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最怕的不是明抢,而是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万一这三个只是马前卒,背后还站着像“李哥”那样的人物,或者更麻烦的势力,那他们今天就算打赢了,后续也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可能牵连老班长。
不能硬拼。
木齐章大脑飞速运转。
她看了一眼旁边还浑然不觉兀自兴奋的木建军,心里有了主意。
“二哥,”
她突然提高音量,语气带着轻松的笑意,仿佛刚才的紧张从未发生,
“你看前面那个巷口,是不是有家热茶的?
我渴死了,咱们去喝碗热茶再回去吧?”
她边说,边自然地伸手挽住木建军的胳膊,同时用脚尖轻轻碰了碰陈星。
陈星立刻会意。
热茶铺通常人多眼杂,而且靠近主干道。
对方如果只是求财,未必敢在人多的地方动手。
这既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摆脱跟踪的机会。
“好啊!”
木建军毫无察觉,乐呵呵地答应,“这鬼天气,是得喝点热的暖暖身。”
三人加快脚步,转向那条相对热闹一些的小巷。
果然,巷口不远处就有一个热茶摊,支着棚子,有几桌客人在喝茶聊天。
走到热茶摊前,木齐章故意选了一个靠近路边视野开阔的位置坐下。
陈星则背对着来路坐下,这个位置既能观察后方,又不会显得太刻意。
“老板,三碗热茶汤!”
木齐章扬声喊道。
那三个青年果然跟到了巷口,但没有进来。
他们在巷口徘徊了一会儿,交头接耳,似乎在犹豫。
最终,可能是觉得在热茶摊动手不方便,也可能是在评估陈星这个看起来不好惹的男人的实力,他们没有跟进巷子,而是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了。
透过热茶摊棚子的缝隙,陈星看到那三人消失在巷口,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对木齐章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木齐章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感觉后背出了一层细汗。
她端起老板送来的热茶,喝了一大口,苦涩的凉意压下心中的悸动。
木建军这时才后知后觉地问:
“咦?刚才巷口那几个人,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可能也是来喝热茶的吧。”
木齐章淡淡地说,和陈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危机暂时解除。
三人喝完热茶,又在摊位上坐了一会儿,确认那几个人确实离开了,才起身往老班长家走。
天色已经擦黑,巷子里的路灯稀疏,光线昏暗。
离家越近,木建军心情越发轻松,又开始摩挲着手腕上的电子表,嘴里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木齐章和陈星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就在离老班长家院门只有几十米远的一个拐角,阴影里突然窜出三条人影。
正是之前跟踪他们的那三个青年。
这次他们手里都拎着短棍,脸上带着凶狠的表情,直接堵住了去路。
“把包留下饶你们不死。”
为首一个脸上有疤的壮汉,挥着棍子指向木建军背上的帆布包。
木建军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紧紧护住胸前的包。
木齐章心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几乎在对方话音落下的同时,陈星动了。
他没有一丝犹豫,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矮身前冲。
在对方棍子落下之前,他已经贴近了为首壮汉的身侧,右手闪电般扣住对方挥棍的手腕,左手顺势托住其腋下,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砰!”
一声闷响,壮汉被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棍子脱手飞出,人蜷缩着发出一声痛哼,一时爬不起来。
另一个同伙见状,惊怒交加,举棍朝陈星头部砸来:“小逼仔,你找死”
陈星侧身避过,棍风擦着他的耳畔掠过。
他不退反进,一记凌厉的侧踢,精准地踹在对方膝关节侧面。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随着惨叫,第二个混混抱着扭曲的腿倒地哀嚎。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第三个年纪最轻、身材瘦小的混混,眼见两个同伙瞬间被放倒,吓得魂飞魄散。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从后腰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弹簧刀,“啪”地弹开,却不是冲向陈星,而是扑向正护着木齐章后退的木建军。
“把包给我!”
小混混嘶吼着,挥刀就刺。
木建军躲闪不及,下意识用胳膊一挡。
“嗤啦”一声,刀刃划破了他的衣袖,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木建军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但依旧死死抱着包不放。
小混混趁机一把抢过帆布包,转身就想跑。
“二哥!”木齐章惊叫一声,想去查看哥哥的伤势。
陈星眼神一寒。
他解决完两个对手,毫不停留,转身就如离弦之箭般追了上去
那小混混没跑出几步,就被陈星从后面追上。
陈星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对方持刀的手腕上。
“啊!”
小混混惨叫一声,弹簧刀脱手落地。
陈星顺势拧住他的胳膊,将其死死按在墙上,夺回了帆布包。
打斗的动静惊动了附近住户。
老班长闻声拿着手电筒冲了出来,看到眼前景象,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他立刻对闻声出来的邻居喊道:“快去派出所报警。”
老班长快步上前,先看了一眼木建军流血的手臂,松了口气:“还好,皮外伤。”
他又看向被陈星制服的混混和地上呻吟的两人,眉头紧锁,压低声音对陈星说:
“星子,你们惹麻烦了,这几个是附近有名的青皮,背后有人,警察来了你们也占理,但他们背后的人不会罢休。”
老班长语速极快,当机立断:
“听我的,你们三个现在立刻去火车站,买最近的一趟车回北京,一刻也别耽搁。”
木齐章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在这里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还会连累老班长。
“那货……”
木齐章看向陈星手里的包,又想起还在刘老板那的服装。
“货你放心。”
老班长斩钉截铁地说,
“刘老板那边的衣服,我明天一早就去盯着,保证按原计划给你送上火车。
你们到了北京,直接去火车站行李房取就行。”
他推了陈星一把:“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陈星没有丝毫犹豫,将帆布包背在自己身上,一把扶住受伤的木建军:“走。”
木齐章也不再啰嗦,深深看了老班长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歉意:
“班长,大恩不言谢,我们走了。”
三人甚至来不及回老班长家拿行李,所幸重要钱物都随身带着,趁着夜色,由熟悉地形的老班长指了条近路,直奔火车站。
一路上,三人沉默不语,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和木建军偶尔因疼痛发出的吸气声。
之前的兴奋和期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悸和紧迫感。
幸运的是,当晚就有一趟开往北京的过路车。
陈星买了三张硬座票,三人匆匆挤上车。
直到火车汽笛长鸣,车轮缓缓启动,将广州站的灯光远远抛在后面,三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从虎口脱险。
火车上,木齐章用随身带的手绢和从乘务员那里要来的纱布,小心地给木建军包扎好伤口。
伤口不深,但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木建军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黑暗,喃喃道:
“差点……差点就回不去了……”
陈星沉默地坐在对面,眼神锐利如鹰,显然还在复盘刚才的冲突。
他有些担心连累老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