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悄然流逝。战场废墟边缘的临时营地里,投靠者的身影日渐增多,如同被蜜糖吸引的蚁群,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这片曾经象征毁灭的土地,竟奇异地显露出几分畸形的繁荣。
这些投诚者成分复杂,宛如一幅众生百态图。其中有皮毛黯淡、眼神中积压着千年愤懑与屈辱的妖族,他们大多身形魁梧,爪牙锋利,却带着被神界律条长久束缚后留下的畏缩痕迹,如今挺直了些腰杆,眼中重新燃起野性的火光,那是对打破枷锁、重现先祖荣光的渴望。有身着各式破烂道袍、气息驳杂不纯的散修,他们往往独来独往,眉宇间刻着资源匮乏与道途艰难的困苦,以及为求突破不惜铤而走险的决绝,投靠于此,无非是看中了这棵新崛起的大树所能提供的荫蔽与养分。更不乏一些眼神闪烁、举止间残留着旧主印记的修士,他们显然是从其他势力叛逃而来,袍角或许还绣着被匆忙撕扯掉的徽记残痕,他们的忠诚薄如蝉翼,今日能背叛旧主,来日亦可能再度倒戈。
王诗画静立于营地一角,并未急于接纳或驱赶。她那双眼眸,清澈而深邃,如同映照着星河的静湖,细致地观察着每一个前来投靠的身影。她倾听着他们或慷慨激昂、或悲切哀婉的陈述,看着他们描绘那看似光明、实则模糊的未来蓝图。她敏锐地捕捉到,在这些形形色色的面孔上,在那或真诚或虚伪的言辞背后,那一双双眼睛里,除了对改变现状、寻求庇护的期待之外,更深处,几乎无一例外地,都跳跃着一种更为原始、更为炽烈的火焰——那是对纯粹力量的渴望,是不加掩饰的贪婪与野心。他们向往的,并非四姐妹所追寻的公理或秩序,而是她们手中那足以撼动神界、令天地变色的绝对力量本身。
晚风拂过,带来营地边缘篝火的噼啪声和隐约的议论声。李琴雅不知何时已来到王诗画身侧,她怀中抱着古琴,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抚过那冰凉的琴弦,仿佛想借此抚平心绪。她望着那些在暮色中攒动的人影,听着他们话语中难以抑制的对力量的推崇与向往,秀美的眉头不禁微微蹙起,形成一个忧虑的弧度。
“我们需要力量,”李琴雅的声音很轻,如同琴弦最低沉的共鸣,只有王诗画能听清,“但不是这样的力量。”她的目光扫过几个正围坐在火堆旁,唾沫横飞地讨论着如何凭借新主之威去夺取某处灵脉洞府的修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这感觉……像是在与虎谋皮。他们渴求的,是能供他们吞噬、满足他们无穷欲望的血肉,而非指引前路的星光。”
王诗画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目光投向更远的黑暗,那里是神界的方向。她知道,单凭她们四人,想要对抗根深蒂固的神界秩序,无异于蚍蜉撼树。她们需要同盟,需要势力,需要更多的“手”和“剑”。然而,眼前这些被力量吸引而来的“手”与“剑”,却都带着各自的意志与毒刺,使用他们,如同行走于深渊之上的钢丝,稍有不慎,便会被其反噬,万劫不复。
营地里的喧嚣与野心在夜色中发酵,而核心之处的四姐妹,却感受着一种与这虚假繁荣格格不入的孤寂与警惕。力量的种子已经播下,但最终会长成庇护众生的参天大树,还是孕育出毁灭一切的狰狞妖魔,此刻,无人能下定论。各怀心思的联盟,从最初便埋下了不确定的裂痕。